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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姆难请

时间:2023/11/9 作者: 故事林 热度: 17330
刘小梅

  我原是县政府机关里的一名科级干部,退到二线后,什么事情也不用管了,清闲得很,每天一张报纸一杯茶,吸烟聊天打哈哈。去年底,正式办了退休手续,我不用去机关坐班了,闲来无事,便不知不觉迷上了纸牌,整天泡在街道牌馆里,非得玩个尽兴不可。

  我的妻子叫沈霞,是个工人,早我两年退休,人很能干,全靠她一双手操持家务,又爱好体育锻炼,是县老年体协的会员,如今50几岁的人依然身材苗条,头发乌黑,精神饱满。她见我成天泡在牌馆里,退休了既不干家务,又不锻炼身体,连以前步行上班都取消了,仅只几个月的时间,我的将军肚愈来愈明显了,毛病也多起来,她努力劝我尽量做些家务,充实自己的退休生活,还动员我参加老年体协,打打球,跳跳舞,锻炼锻炼,自有好处。由于我染上了牌瘾,妻子的话哪能听得进呢。这天,我刚吃过早餐,嘴巴一抹,又要去牌馆过把瘾。谁知沈霞脸色骤变,横眉怒目喝道:“老余,你天天这样打发日子,我可不会再给你洗衣做饭,有退休了,男女一样,家务也得照样干!”

  我从来没见一向温柔的妻子发这么大的火气,犹豫一会,无奈牌瘾使心里痒痒的,依然我行我素,迈步往牌馆去了。到了中午,牌友们四散回家吃饭去了。我回到家,打开防盗门,屋子里不同往日,空空荡荡,因为我的独生女儿在外地工作,唯一朝夕相伴的妻子不见了身影。我赶快跑进厨房里,锅灶凉了,没有热饭,没有热菜,不再像以往那样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了。我心急火燎地进了卧室,以为她生病了卧床不起,可床上的被子迭得整整齐齐,床头柜上留着一张纸,她在上面写了一首打油诗:“你去把牌打,我去女儿家,谁也不管谁,各自找潇洒。”我的女儿在省城一所大学教书,住宅小区清静优雅,环境优美。既然妻子赌气走了,我又不好意思跟着去,只得独自呆在家里,去一家排档解决了中餐。肚子填饱了,牌瘾也来了,玩牌玩到天黑才回家,又见锅清灶冷,心想这样下去也不是味道,便赌起气来:“好!沈霞,你一走了之,没有张屠户,不吃有毛猪。”这时我心里打定了主意,明天到家政服公司去请个保姆,一切家务都不用我操心,省得老婆子唠唠叨叨,这不爽多了,哪怕你一年不回家也没关系。

  我有个内侄女在家政公司劳务中心,她听我说明来意,笑吟吟地告诉我:“正好有一个农村来的妇女登记做保姆,50岁才出头,身体健康,夫妻都在县城打工。”

  我一听很高兴,说:“农村妇女做事舍己不怕苦不怕累,生活简朴,挺合适的。”

  保姆领回来了,她叫陈秀。这两天家里三餐饭都比平常晚了一点多钟,我不习惯,告诉她做饭要准时用餐。说后第二天中午我回家,仍然没有见她去做饭,我便指着墙上的挂钟说:“你看,都什么时候了,还不搞中餐?”她瞅瞅挂钟,好一阵子才说:“短针正在12字上,长针像我的脑袋一样偏了一格。”说完,她把头往右一偏。我问她:“现在几点钟了?”她没有回答,一笑转身进了厨房。

  我心里不由嘀咕起来:“难道她不会看钟?”接下来的事实果然得到证明:原来,陈秀除了会开灯、开水龙头外,其他如数码电视机、自动洗衣机、热水器等都不会开,教她总是记不住,只学会了开、关燃气灶,因为那简单极了,只须往左或往右扭个圈。她擦地板拖把带水就往地板上抹,把室内家具底层泡湿了,一张餐桌的压缩底板被泡散,弄得满地木屑,只得把它扔了。洗衣时她把衣服放在卫生间地面上,开大龙头机关枪似的冲水,双脚在上面猛踩猛蹬。我说城里的水要花钱买呀,便帮她把衣服放进洗衣机。买菜时搞错钱也得自己跟着去。反正她每做一件事都必须在她身边指点或代劳,我倒成了保姆的“保姆”了。

  无可奈何之下,我将陈秀给辞退了。我想她来自偏远的山区,没有文化加上智商太差,根本不适应都市人家的生活条件,干农活可以,当保姆不行。

  我再一次去找劳务中心的内侄女,希望她能给我介绍一位文化程度较高能适应城市生活条件的保姆。内侄女仍是笑吟吟地满口答应了。

  第二天请来的保姆叫刘秋萍,据说有高中文化,也是一个实际年龄50岁过点头的妇人,县城居民,穿着时髦,形象不错,咋看还像个四十几岁的中年妇女。头一天做中、晚餐,她手脚麻利,人也能干,配菜合理,味道可口,而且饭菜做得不多不少,刚好当天吃完。使用全自动洗衣机时她还能讲出一些节水和保养的常识。刘保姆开头就给了我好感,心想这次可选中了。

  晚饭后,刘保姆问我家里有奶粉没有。我说有一罐放在矮板里面。她拿出来边打开奶粉边说开了:“老年人晚上喝杯牛奶有好处。”我点点头说“我没有这个习惯,不要泡了。”她心不在焉,熟练地挑起一匙奶粉放进纸杯里,然后打了个鸡蛋,用蛋清调成奶泥。我问她这做什么?她咧嘴一笑:“做美容呗。”说完就往自己脸颊上涂抹,糊得满脸通白,只留下两眼一嘴三个黑洞,看上去像个白骨精,十分恐怖。坐过一小时后她才去洗掉,以后天天如此。天啊!我的一罐高级雀巢奶粉和几十个土鸡蛋,自己舍不得吃,全部在她脸上报销了。

  刘保姆平日买菜都要买些水果瓜子回来,这些东西我一般不会买。她一边看电视一边嗑瓜子,有滋有味,半斤葵瓜子两个晚上就嗑得精光。我叫她以后不要买零食,她可照样买,便问她:“你怎么不听招呼?”她笑着说“我买的葵瓜子比西瓜子便宜多了,还不节约吗?”

  刘保姆假日回家时对我说她家靠近城郊,哪儿菜市场的母鸡比城内便宜多了。于是我给她100元钱买母鸡,回来时不见母鸡却买了5斤猪肉皮。我反感,问她:“买这猪肉皮干吗?我牙齿不好吃不烂。”她说:“您蠢,猪肉皮含有大量的胶原蛋白,美容效果特好呢!”同她结账时,尚余32元钱,她说留着下次买鸡婆。可过了两个“下次”,还不见她买来鸡婆,我说:“刘保姆,煮熟的鸡婆飞了吧?”她一阵哈哈大笑:“飞到化妆品商店去了!”我哭笑不得,哑口无言。

  有一天,我跟刘保姆聊家常,说:“看你的生活习惯,你的家里条件比我好多了。”她答道:“住房比你宽大,装修比你高档,经济条件还可以,儿子最近考驾照,花了我1万多元哩。”我说:“那你还出来打工干什么?”“跟儿媳妇住在一块心里不舒畅,出来打工赚点化妆品钱嘛。你不晓得,我每月化妆得花好几百,要是做个吊眼角什么的起码上千元哩!”

  我明白了,刘保姆原来是位“奢大型”女士,她每天做美容、吃肉皮、嗑瓜子的习惯是秉性难移了。我不由心想,不久西瓜上市,那是上好的美容水果,她每天吃一个,一个月下来会比吃饭的钱还多,我受得了吗?月工资才两千多元,哪经得起她这般闹腾!

  我想名正言顺辞退她,又说不出太多的理由,于是我挖空心思设计了一个“小品”。这天,我拿起电话筒“喂呀好呵”地自说了一阵后,对刘保姆说:“单位通知退休干部去南岳疗养所避暑,下周一出发,要过完热天才回家,回来后再打电话给你吧。”

  刘保姆不知是计,就这样平平和和地被我把她打发走了。

  过了几天,内侄女又给我介绍一个叫莲英的保姆,也有50开外的年纪,原是企业下岗女工,家里生活比较困难。这类型妇女一般不会大手大脚花钱的,使用家电也没有问题。我把她领到家里,正好莲英填补了前面两个保姆的不足之处。

  中饭做过后,她忽然说要把“玉帝娘娘”送到别人家去。我问“玉帝娘娘”是什么,她说:“是我敬奉的菩萨。”我告诉她:“都什么时代了,你还这么迷信呀!”见她态度很坚决,我只好答应她走,叫她明天来上班。

  第二天莲英一进门便故做正经地说:“玉帝娘娘不愿走,因为别人给了她红包和衣服,她要坐在你屋里害我……”她胡说八道,讲个没完没了,我截住话头教育她:“你这是迷信,要相信科学,哪有什么玉帝娘娘,她怎么能害你呢?荒唐!”我给她讲了一些科学道理,劝她别信邪门,哪知道莲英根本听不进去,第二天下午她又走了。以后她天天都去求神拜佛,回来后又天天对我说神说鬼,手舞足蹈像个泼妇一样,烦死我了!心想:“请这样的保姆不是在花钱买烦恼吗?”

  第五天下午我从牌馆回家,见莲英在沙发上推手蹬脚口里骂个不停,那架势像是在跟人扭斗。我喊她不止,吼她不停,莲英不是发疯了!旋即发现家里两台座机电话线都被她扯断了,我质问她为什么干坏事?她说:“不让玉帝娘娘知道我在这里。”我顿时火冒三丈,喝道:“狗屁!装神弄鬼在我家搞破坏,你给我滚!”给了她两张百元钞,把这个走火入魔的癫婆推出了门。

  一个傻一个奢一个癫,我再也不敢请保姆了。于是我痛下决心,自己动手,买菜做饭洗衣搞卫生。开头也算真难,在农贸市场买菜被菜贩子以次充好,短斤少两;在路边摊买水果,方便袋里用烂水果垫底。后来我上超市,耐着性子排队购物。妻子切菜,萝卜能切得又快又匀,我却像捉虫子似的,差点没把手指割出血,炒出来的菜没有色香味。好在功夫不负苦心人,我坚持干了半个多月,又看了食谱和电视上的烹调节目,慢慢地我把菜饭做的香了,也能适应搞家务,渐渐地淡出牌馆,没有以前那个瘾了;累了烦了,就到公园散散步,做做操。两个月下来,我把家务做得整整有条,将军肚也扁了,身体健康了,退休生活过得很充实。

  这天,沈霞风尘扑扑地从省城归来,见了我高兴地竖起大拇指,笑呵呵地说:“老余呀,你真是大大地变了样!”

  我又惊又喜:“怎么?你不生我气了!”

  “哪能呢。”她又一阵开怀大笑,说:“真要好好感谢老年体协里我那三位好朋友,加上内侄女的帮忙,她们按照我设计的办法,分别扮演了傻、奢、癫保姆,很到位的逼着你自己动手,改变自己,终于走上了退休生活的健康轨道。”

  我如梦方醒,顿时目瞪口呆,难怪“特色”保姆都让我碰上了,原来是妻子导演的,我情不自禁地一把抱住她,动情地说:“沈霞,多亏你用心良苦啊!”

  (责编:林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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