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琅

　　

　　

　　高大叔要跟二狗去老虎岭挖参的消息，一下子就在村子里传扬开来。心善的村民们纷纷跑到高大叔家，劝说高大叔千万不能去，宁肯挨饿受穷，也绝不跟二狗上山挖参。

　　村民们之所以会这样劝说高大叔，一是因为二狗心狠手辣，二是因为老虎岭地形复杂，走进去就像走进了迷魂阵，再也出不来。据老辈人说，很早很早以前，有胆大不信邪的青年后生去过老虎岭，可最后都没有回来。村里只有二狗他爷爷敢去老虎岭。二狗他爸寇老根16岁就跟二狗爷爷去老虎岭挖参，后来成了这一带有名的山把式。寇老根为了把二狗培养成跟自己一样的山把式，二狗10岁那年就领他去老虎岭挖参。因为寇老根性格孤僻，寡言少语，二狗自然就像他三分。二狗16岁那年，看上了村里的小芳，小芳打心眼里希望家里有个大彩电，二狗就拍胸脯答应一定要给小芳买到。二狗家本是十里八村最有钱的，谁知他老妈突然查出得了白血病，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钱后悄然离世。寇老根为了帮助二狗实现对小芳的承诺，便领着二狗没黑没白地在老虎岭上转悠。一个月过去了，只发现了一棵刚刚露土的小山参，急眼的二狗就要动手挖这棵小山参。寇老根死活不让，因为这么点的小山参根本卖不了几个钱，挖出来太可惜了。在寇老根眼里，这里的山参就跟他家的一样，别人到不了这里，等长大了再挖也不迟。可二狗就是不听，非要挖，父子俩就吵了起来。寇老根怎么也没想到，二狗竟然举起镰刀砍他，一连砍了好几刀，他失血过多，死在了老虎岭上。

　　二狗坐了几年牢，放回来后，小芳自然早已出嫁了。二狗的性格变得更加冷漠孤僻，杀猪宰牛眼睛都不眨。特别让人感到恐怖的是，谁家的鸡鸭要是吃了他的菜苗，他抓到后会活活地把鸡鸭头给拽下来。

　　再说高大婶听说高大叔要跟二狗去老虎岭挖参，一边哭一边哀求道：“你就看在我和绝明的份上，不跟他去好不好啊？”高大叔叹了口气说：“绝明上大学需要钱，你治病也需要钱啊！”高大婶：“我这病不治了，我就是死了也不怪你。”

　　高大叔：“你们别把二狗想象得那么坏，他不像那种图财害命的人啊！再说我跟他去老虎岭挖参，村里人都知道，他敢对我图财害命吗？他弄死我，他也得偿命啊！”

　　村里人一琢磨，觉得高大叔说得也在理，也就不再反对高大叔去老虎岭。高大婶最后也只好同意高大叔跟二狗去老虎岭挖参了。

　　一周后，二狗回来了，他挖到了两棵大山参，而高大叔却没有回来。二狗说，他领着高大叔到了老虎岭后，他们就散开各自寻找山参了，他不知道高大叔去哪里了。

　　高大婶闻讯放声大哭，村里人帮她向乡派出所报了案。李所长很重视，立马向县公安局报告，县公安局当即组织警力，又在当地召集登山高手，上老虎岭搜山救援。可是仍然没能找到高大叔。

　　因为二狗有重大作案嫌疑，被带到刑警队接受调查。二狗一口咬定他们到了老虎岭上就各自散开了，他确实不知道高大叔去哪里了。刑警队对二狗使用了测谎仪，结果也没能测试出来，最后不得不把二狗释放了。

　　高大叔就这样从地球上消失了。

　　转眼暑假到了。在大学读书的高绝明回来了，他告诉高大婶，他要跟同学们去山上野游，便背上高大叔生前背过的大包，提着吊绳床、饼干、矿泉水走了。高大婶哪里知道，高绝明竟然跟着二狗去老虎岭挖参了。

　　在去老虎岭的路上，二狗问高绝明：“你跟我去老虎岭挖参，你是怎么说服你老妈的？”高绝明说：“我老妈根本就不知道！”二狗点点头：“怪不得你能出来，要是让你老妈知道了，你老妈说死也不会让你跟我来挖参的！”高绝明点点头：“我老爸跟你来，我老妈都死活不同意，更何况是我呢，现在又是这种情况！”二狗看着高绝明：“我一直纳闷：你非要跟我来挖参，你就不怕你挖到山参后我会弄死你吗？”高绝明“扑哧”一笑：“你压根就不是那种人，我怕什么啊？我相信我老爸不是被你图财害命害死的，一定是老爸迷了路，最后饿死在了老虎岭上。”二狗拍了拍高绝明的肩膀：“怪不得国家号召人人都要上学读书，读书人跟不读书人看问题就是不一样，读书人就是聪明！”

　　到了老虎岭，找了一处小树林，二狗对高绝明说：“咱们把吊绳床就安在这里吧。”

　　高绝明同二狗开始安吊绳床，把吊绳床绑在四棵树中间，把饼干放到吊绳床上，便各自分开寻找山参。二狗嘱咐高绝明：走上几步，就一定要做好标记，这样就不会迷路了。

　　天黑了，高绝明跟二狗先后回来，谁也没有挖到山参。

　　吃完饼干，喝了一瓶矿泉水，两个人便躺在吊绳床上睡觉。二狗躺下不一会儿就鼾声如雷，可高绝明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第二天一大早，高绝明、二狗草草吃了点饼干，就各自分散开去寻找山参。一连三天，两个人都是空手而归。

　　第四天傍晚，高绝明回来时，竟然带回来一棵二狗从没见过的野山参。让二狗不明白的是，这棵山参的叶子竟然发蔫了。

　　高绝明告诉二狗：“这棵山参不是我挖出来的，是在一堆石头缝里捡到的。”

　　二狗一下子惊住了。他小时候听爷爷说过，山参长到了千年就成精了，它见到人，你要是不把它用红布条绑上，它就会跑走。这棵山参一定是千年老参，先前肯定是被自己碰到了，可是自己没有发现它，让它跑走了。它肯定是钻进石缝里被夹住了，这千年老参，当然能卖老鼻子钱了。

　　晚上睡觉时，高绝明坐在吊绳床上，把山参装在大包里，紧紧抱在怀里。二狗看着高绝明说：“怎么，今晚不打算睡觉啦？就这么抱着山参坐到天亮？”高绝明点点头：“我听老辈人说，山参长到千年就成精了，成精的山参都会跑。这棵山参肯定是成精了，肯定是它跑到了石缝里被夹住了，我要不抱紧它，让它跑走了那不完啦？”二狗“哈哈”大笑起来：“亏你还是大学生呢，它的叶子都打蔫了，就像人一样，心不跳了，它还能跑吗！”高绝明也笑起来：“我就是躺下也睡不着，还不如就这么抱着它。哎，二狗哥，明天你就带我下山去，我把它卖了，也有你一份，我肯定不会独吞的。”二狗笑笑：“这话就说外道了，你不跟我说，明天我也肯定会带上你下山去的！”高绝明说：“那就谢谢二狗哥啦！”

　　天刚蒙蒙亮，二狗就醒了，发现高绝明抱着大包坐在吊绳床上打瞌睡。二狗说道：“你小子真就抱着大包这么坐了一宿啊？”高绝明打了个激灵，揉了揉眼睛，惊讶地说：“呀，天亮了，总算熬到天亮啦！”

　　两人收拾好吊绳床，背上各自的大包，踏上了归家的路途。二狗边走边问 高绝明：“你现在巴不得一下子就回到家，对不对？”高绝明点点头：“我现在是归心似箭，恨不能插上翅膀，一下子就飞回家去！”二狗试探地对高绝明说：“你要是真这么着急，我就领你走近道，至少能近三分之一，可就是道太难走，特别危险，随时都有粉身碎骨的可能。”高绝明看着二狗说：“你以前走过吗？”二狗点点头：“我每次回去，都走那条道！”高绝明说：“只要二狗哥能走，我就能走！”二狗点点头，领着高绝明踏上了近便之路。

　　高绝明第一次来老虎岭，根本辨别不出东南西北，就像只小狗紧紧跟在二狗的屁股后，走了一阵子后，高绝明问二狗：“是不是从那个最高的悬崖顶上爬过去？”二狗一惊：“你怎么知道要从那里爬过去？”高绝明笑着说道：“你说那里太难走，特别危险，我猜就应该是从那里爬过去！”二狗点点头：“你猜得一点没错，就从那里爬过去。”高绝明说：“那我得赶紧解解手，从那上面爬就没法解手了。二狗哥，你先走吧，我一会儿就追上来。”二狗笑着说道：“好汉干活麻溜快，拉屎蹲下就起来。我先慢慢往上走！”

　　二狗一边慢慢往上走，一边在想着心事。突然，身后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响声，把二狗吓了一大跳。他赶紧回过头来，一下子惊住了：高绝明趔趔趄趄地向上跑来，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有好几个大包。高绝明拼命向上跑，二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敢怠慢，撒开脚丫子拼命向上跑，边跑边问：“到底发生什么事啦？”高绝明慌张地喘着气说：“我碰到一大窝地雷蜂子了！”二狗斜眼看着高绝明：“你可别吹了，地雷蜂子要是把你蜇成这样，你早就蹬歪腿死了！”高绝明道：“我这是被青莹蜂子蜇的，我往上跑时，便看见了地雷蜂子，这要是地雷蜂子蜇的，我现在早就玩完啦！”

　　高绝明、二狗疯跑了一阵子后，见地雷蜂子没有追上来，两个人松了一口气，放慢脚步，一步一步朝悬崖走去。到了悬崖边，高绝明朝下面看去，他不由惊叫一声：“啊呀我的妈呀！这真是万丈深渊啊，要是掉下去，可真就粉身碎骨啦！”说着连连向后退。二狗走到高绝明身边，问道：“眼发花腿发软了是不是啊？”高绝明点点头：“确实有一点。”二狗用下巴往下面一撅：“一会儿咱们就从那个豁口爬过去！”高绝明又“妈呀”一声惊叫道：“没想到这里会这么险啊！”二狗说道：“咱们先坐下来歇一会儿，养足了精神攒足了劲，咱们就从那里爬过去。”

　　两人坐下来休息时，二狗对高绝明说：“昨晚我做了个梦，梦见我爷爷跟我说，你捡到的这棵山参确实是棵千年老参，因为千年老参的根部都长着跟人差不多的根须。”高绝明说：“真的啊？那我拿出来看看！”说着打开他的大包，要取出山参好好看看。二狗两眼看着高绝明，心里在说：你老爸就是在这里，把两棵山参拿出来让我看时，我把他推下了悬崖，拿到了这两棵山参；等你把山参拿出来后，我照样把你推下去。这可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啊！你们父子俩在阴间里团圆了，我呢就可以得到这棵千年老参啦！千年老参能卖多少钱啊？二狗简直不敢再往下想了。

　　谁知就在这时，高绝明突然“呜呜”大哭起来，把二狗吓了一大跳。二狗急忙问道：“你这是怎么啦？一惊一乍的？”高绝明一边哭一边说：“山参没啦！”二狗不由一惊：“山参怎么会没啦？昨晚你不是一直把它捧在怀里吗？”高绝明把大包的底翻上来，原来大包底下有个大口子。二狗怔怔地看着高绝明：“这大包底下怎么会有口子啊？难道山参把大包钻破了跑走了？”高绝明想了一下说道：“不太可能，我记得遇上地雷蜂子时，我就拼命往前跑，这大包挂在了树枝上，我听到‘咔哧一声，当时没顾得上察看，也许就是在那里被挂碎的，山参就从这口子里掉出去了。”二狗二话没说，拔腿就朝下面跑去，边跑边说：“你把山参弄丢了，我捡到了，至少要分给我一半儿！”

　　高绝明、二狗沿着来时的路线，很是认真地寻找着，结果也没能找到，倒是找到了几块散落的饼干。眼瞅着就要到高绝明解手的地方了，二狗也不敢再往里走，因为地雷蜂子的毒性实在太大，被它们蜇到了，即便不死最少也要昏迷一两天。高绝明对二狗说：“二狗哥，把你的衣服脱下给我，我进去找找！”二狗一边脱衣服一边说：“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为了能找回这棵千年老参，你竟然冒着死的危险！”高绝明没答话，把二狗的衣服穿在身上，把大包套在头上，便钻了进去。二狗怕高绝明把地雷蜂子引出来，赶紧往上面跑去。

　　过了一阵子，高绝明回来了，还是没能找到山参。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又“呜呜”大哭起来：“天生就是个穷命，我捧着它一宿没睡觉，最后还是让它跑了。”

　　二狗淡淡一笑，心说：“破财消灾，看来这话一点也不假啊！要不是山参跑了，这时候你早就去阴间跟你老爸相见啦！”

　　高绝明、二狗回到村里，村里许多人正坐在村前老柳树下乘凉聊天，其中就有高大婶。高大婶见高绝明回来了，而且是跟二狗在一起，忙跑过来问道：“绝明，你这是上哪儿去啦？”高绝明说：“我跟二狗哥去老虎岭挖参了。”在场的人全都惊住了，高大婶一下“呜呜”大哭起来：“你是成心想让咱们老高家断子绝孙啊！你这是没有挖到山参，要是挖到了，不跟你爸一样死在老虎岭上嘛！”高绝明笑道：“我确实没有挖到山参，可我捡到山参啦！”在场众人一惊：“什么，你捡到山参啦？”二狗说道：“捡到是捡到了，就是被他弄丢了。”在场众人又是一惊：“怎么把山参丢了？”高绝明说：“谁说丢了？这不是在这里嘛！”他把二狗的大包拿过来，把上面的东西掏出来，最后将藏在里面的山参掏了出来。

　　二狗惊住了：“高绝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高绝明不无得意地说道：“我就实话实说吧。我捡到山参后，我怕被你图财害命，就在晚上你呼呼大睡时，把这棵山参装在了你的大包里。我怕引起你怀疑，就在装着去解手时用石头砸破脸，又把大包弄了个大口子，这才让你二狗哥信以为真了！”二狗听了脸上气得一阵青一阵白。

　　回到家里，高大婶依然哭哭啼啼地说：“别说是捡到山参，就是捡到一座金山我也不稀罕，我不允许你用命去换钱！”高大婶说着，就要去抢高绝明手里的山参。高绝明赶紧把山参放到一边，一把抱住高大婶：“老妈，你别太冲动。我实话告诉你：我跟二狗上老虎岭挖参是假，让他露出马脚是真。”高大婶一下子惊住了：“什么？你原来是想让他露出马脚？”

　　高绝明点点头：“同学们还有导师们知道老爸是怎么死的后，都特别气愤，大家给我捐了5万多块钱，我好歹买到了这棵大山参。我把它带到了老虎岭，就是这棵山参，这才让心狠手辣的二狗露出了马脚。”

　　第二天一大早，高绝明就去乡派出所，说了二狗领他去老虎崖走近道的事，他怀疑老爸当年很有可能就是被二狗从老虎崖上推下去的。李所长马上将这个情况报告给县公安局，县局派出精干的刑警，在高绝明的带领下来到老虎崖，果然在足有200多米深的老虎崖下找到了高大叔的遗骸。二狗当天就被铐进了公安局，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高绝明用智慧引狼出洞，将残暴的凶手绳之以法的故事，一下子在当地传扬开来。

　　（责编：何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