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鸡人过年都要走亲戚。正月初二外甥走舅家,女婿走丈人家。正月初四以后丈人看闺女,舅走外甥家。
男孩每年正月初二去舅家,女孩每年正月初四去姑家。男孩的舅家和女孩的姑家是一家,雖只隔了两天,男孩和女孩却没遇上过。女孩12岁上小学5年级的那一年,误把初三当作了初四,拿着礼品去了姑家;这年男孩14岁上初中一年级,刚好初二有点事也是初三来到了舅家,男孩与女孩第一次遇到了一起。亲戚家里的孩子也都走亲戚去了,女孩的姑男孩的妗子在厨房炒菜做饭,男孩和女孩就坐在了一个热炕上。开始两个孩子都有点生,找本书看;一个嗑瓜子的话,另一个就吃糖绝不去碰那瓜子。不大一会儿两个人就熟了,男孩看书,女孩也要看书;女孩看电视,男孩也要看电视;有时电视开着,两人却都不看只顾嗑瓜子说话。女孩说她们学校,男孩也说他们学校,说同学,说老师,一天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该回家了。男孩和女孩一起下了炕,姑或者说妗子送着两个孩子出了门。好像没有见两人商量,但是从此后每年走亲戚男孩总是迟一天去舅家,女孩总是早一天去姑家,男孩和女孩总是正月初三就在亲戚家中相见了。两人坐在热炕上,一起嗑瓜子看电视,仍然说着各自的学校、同学和老师。一年比一年大了,说话的内容所涉及的范围也就更宽广。女孩也上初中了,可是他们不在一个镇,不在一所学校上初中。男孩和女孩都没有手机,互相没有办法通话,他们就这样一个想着一个,一年之中唯有正月初三是属于他们俩的,这是他们没有约定的约定。
这一年女孩16岁上初三了,男孩也18岁上高二了。一放寒假女孩就想着过年,一过年就想着正月初三。初二晚上过去了,天亮了,初三准时来了。女孩好高兴。谁知这年正月初三女孩父母不让女孩去姑家,原因是在外地当兵的哥结婚带着嫂子回家了。哥要带着嫂子把他们家所有亲戚都走一走看一看,也就是说这一年家里的亲戚全让哥和嫂子包下了。对于父母的这一决定女孩坚决反对。女孩的嘴撅得老高,说她谁家不去都行,就是不去姑家不行,她爱她姑想姑,一年了没有去姑家今天她一定非去不可。嫂子不知小妹要去姑家的目的,一看这小妹还这么爱走亲戚的,就笑着对爸妈说,走就走,不就是多双筷子吗,这年月又不是没啥吃。看爸妈还有些犹豫,嫂子说他们今天不光是走姑家,还有好几家要走哩,刚好礼品拿不上,让小妹去还能帮着拿拿礼品。爸没有吭声,妈说不嫌人笑话就让她跟去。一看妈批准了,女孩的脸上当即就出现了阴转晴。
女孩与哥哥嫂子一起来到了姑家。姑有好几年没有见哥了,嫂子又是新人,一进门姑就与哥哥和嫂子热火地说在了一起,没有人注意女孩。女孩也不怪谁,放下礼品赶忙跑进姑的房间,一看里边竟然空空荡荡,女孩一愣,男孩呢?女孩又跑出房间,前院后院,厨房柴房都找遍了,连厕所也找过了就是不见男孩。女孩就像啥宝贝东西丢了找不见似的失失落落。这时哥哥和嫂子与姑说得差不多了,他们俩说还要走别的亲戚家。姑无论如何不让走,硬拉着两人坐在了热炕上,说锅里水开着,吃姑两碗臊子面再走。女孩左寻右找不见男孩就到厨房问姑,男孩今年怎么没来。姑说男孩生病在镇卫生院住院了。女孩以为自己听错了,猛抬起头问姑:“你说啥?”姑又说了一遍,女孩一听心里当时就咯噔一下,眼泪刷的就下来了。好在姑埋头看灶眼门的火,没有注意女孩。姑叫女孩给她帮忙烧火,她要下面。女孩却撒谎说她胃疼要去买药。一听女孩说要去买胃疼的药,姑忙说别去了,她也常常胃疼,家里备有胃疼的药。姑没有听见回话,抬头一看女孩跑得影儿也没有了。
女孩出了姑家,跑到路口坐上“村村通”,在医院门前下车后,女孩知道男孩爱吃猫耳朵薯片,就在一个小卖铺买了两包提上急急往卫生院住院部跑。跑进住院部走进值班室,里边没人。女孩一看外边有住院床位分配名单,她就用右手食指指着寻,马上找到了男孩的名字,一看是4病房3床。女孩又急急找见了4病房推开门一看,里边只有一个小男孩,3床空空荡荡。女孩就急问小男孩,3床住院的那个哥哥上哪儿去了?小男孩说出院回去了,刚走不久。小男孩还告诉女孩说,大夫让哥哥明天出院的,可哥哥说他全好了,今天要走,还要去走亲戚,大夫没办法也就让哥哥走了。一听男孩出院回家了,女孩一转身就往外跑。小男孩在里边喊着:“姐姐,你的猫耳朵!猫耳朵!”女孩啥都没有听见,只顾往外跑。
女孩跑出医院,跑到公路上,女孩想男孩回家了,男孩的家与她不在一个镇。可是男孩给她说过他的家在哪个村,在哪儿下车,第几条街第几家,门前还有棵大槐树。女孩就在那里等车。过年走亲戚的人多,车也多,一会儿就有一辆车开来了。女孩挤了上去,到了男孩说的村子女孩下了车,一踏进男孩说的那条街道,老远就望见那棵大槐树了。望见大槐树,女孩仿佛见了男孩,心里突突突地跳。走到门口了,大门开着,女孩脚步轻快地踏了进去。这大正月的,来人家家里竟然是两手空空,女孩却一点尴尬也没有,有的只是满脸的兴奋,一踏进男孩家的大门,站在院子里就大声地喊着男孩的名字。听到喊声,有人从房间出来了,可是出来的不是男孩却是男孩的母亲。男孩母亲问女孩找她儿子有啥事,女孩没有说啥事,只说她姑是男孩的妗子,男孩他妗子是她姑。女孩说完,男孩母亲还是没有听出个所以然。女孩又问:听说男孩住院了,什么病,好了没有?男孩母亲说是重感冒,好了,好了。女孩又急急地问:男孩现在在哪儿,干什么,怎么不出来,是不是躺在了热被窝?男孩母亲说,她的儿子压根就没有回家。一听说男孩没有回家,不等男孩母亲把话说完,女孩就急急说:姨,你哄人哩,我去过医院了,去病房看了,一个小男孩说他出院回家了。男孩母亲接着说:她儿子出院后没有回家,跟着就急急往他舅家去了,这娃呀,如果不是想着去他舅家,今天还不出院哩。一听男孩从医院直接往舅家去了,女孩的心中一时感到好暖好暖。男孩母亲还在问女孩找她的儿子有啥事,说出来她儿子回来了她告诉儿子。可是女孩啥都不说,男孩母亲看到的只是她一脸的微笑。接着女孩向男孩母亲挥着手笑着说:“姨,我走了,再见!”男孩母亲有些莫名其妙地望着女孩跳跃的背影,不知道她是为何事而来,只看到她迈着小燕子般轻巧的脚步跑走了。
(责编:王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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