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阴雨蒙蒙
金柱从农村来到益阳县打工,在一家建筑公司干活。他在城里安顿下来后,老家的未婚妻肖丹丹也到这里找他,在一家饭店做服务员。可最近有工友告诉金柱,与他一同干活的尹洪亮和肖丹丹总在一起,还亲亲热热的。金柱不安起来,尹洪亮虽然也是打工仔,可比他个子高模样帅,又比他能说会道,肯定更能讨女孩子欢心。金柱就去找肖丹丹,让她少和尹洪亮在一起。不料肖丹丹直言不讳地告诉金柱,她喜欢尹洪亮,尹洪亮也很爱她,所以她希望结束和金柱的关系,和尹洪亮交往下去。
金柱一听好似五雷轰顶!他和肖丹丹订婚都快3年了,他都26岁了,因为家里经济条件差,一直拖着没结婚。本想今年攒些钱到年底把肖丹丹娶进门,却不料肖丹丹移情别恋了,而且爱上的还是和他一起打工的工友!
金柱的心好像被人撕扯一般难受,他不顾肖丹丹的阻拦,在小饭店里一口气喝了一瓶白酒,摇摇晃晃地回了住处。肖丹丹怕金柱回去和尹洪亮发生冲突,赶紧给尹洪亮打电话,告诉他自己和金柱谈了分手的事,金柱是喝醉了回去的,让尹洪亮躲着金柱,千万别打架。
尹洪亮为了方便和肖丹丹联系,新买了手机,这下派上用场了。接到肖丹丹的“情报”后,他也很不安。金柱虽然为人老实,可他交往了好几年的未婚妻被自己“抢”走了,肯定会怀恨在心,加上喝醉了,保不准真会找自己“决斗”。两人如果动起手来,无论伤了谁都不好,还是想法避免直接冲突为好。思来想去,尹洪亮决定不和金柱在同一工棚里住了,自己搬出去住。现在他们正在为一幢大楼搞装修,索性搬到那里去睡。
尹洪亮扛起自己的铺盖要走,同工棚住的两个人也要跟他一起去。一个是小毛,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孩子,身体单薄得好像风大点就会被刮跑,所以平时经常受欺负。尹洪亮看不过去替他挡过几次挑衅者,小毛就把尹洪亮当做了靠山,见尹洪亮要搬出去他也非要跟着一起去。小毛正忙着收拾东西,他旁边睡的老孙一见,也要和他们一起搬出去。这老孙50多岁,整天低头干活很少与别人交流。尹洪亮买了手机后,老孙让他给儿子拨了一个电话,让儿子以后打这个号码联系。老孙要跟着尹洪亮的手机走,尹洪亮只好带上他。
公司正在装修的是市区的一幢18层楼房,距工棚有四五里路。楼房看起来已经盖好很长时间了,不知为什么到现在才装修,外面搭上了脚手架准备贴面砖,里面还没有装修,几百个空荡荡的房间可以随便睡。因为楼内还没有装电灯,只能借路灯的亮光,考虑到夜里上下楼不方便,一层又潮湿,3个人就上了二楼,找了一个房间各自铺开了被褥。
老孙让他们两人先睡,他出去一会儿。老孙刚走,小毛也说这么早睡不着,正好这里距商业街不远,他想去逛逛。只剩下尹洪亮一个人躺在那里,一时也睡不着,他就拨通了肖丹丹打工的饭店电话,告诉她自己搬出来住了,让她放心,他和金柱不会打架的。挂断电话后,尹洪亮无聊地用手机玩起了游戏。过了一个多小时,小毛回来了,他神秘兮兮地告诉尹洪亮,他在百货大楼门口看到老孙了,老孙正跪在那里向过往行人讨钱!尹洪亮很惊讶,老孙虽说只是个小工,但一天也能挣30来块钱,不至于去乞讨呀!想起老孙一向舍不得花钱,家里一定很困难。他让小毛不要对别人提起此事,也不要去问老孙,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事。
两人说了会儿话就睡下了。半夜里响起了打雷声,尹洪亮醒来,见老孙也回来睡下了。外面雷声闪电不停,好像要下雨。一看时间才夜里两点多,他就倒下接着睡。迷迷糊糊正在半梦半醒间,突然一声巨响把尹洪亮惊醒了,接着他感觉身体急速坠落,像坠入了深谷,同时伴随着刺耳的断裂声,有东西砸到他的腿上,钻心的疼痛袭遍全身……
二、凄风阵阵
也不知过了多久,杂乱的声响渐渐平息下来,再次陷入沉寂。突然有呻吟声传来,尹洪亮听出是小毛的声音,感觉距自己不远。尹洪亮想起自己有手机,还好双手可以动,就从口袋中掏出手机。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亮光,他看到自己周围全是碎水泥块,双腿被一块断裂的楼板压住,墙壁压在头顶不足一米处。这时,旁边的碎块动了动,露出一个人的身体,是小毛!他的脸上挂着血,惊恐地瞪大双眼说不出话来。
尹洪亮意识到一定是地震了,楼房被震倒把他们压在了下面。这时他第一个念头就是肖丹丹有没有危险,他赶紧拨通了她打工饭店的号码。响了好半天却没人接,他一看时间是夜里4点刚过。肖丹丹到底有没有危险呢?尹洪亮忐忑不安地继续拨着那个号码,终于有人接了,含糊不清地问大半夜的有什么事?尹洪亮听出是肖丹丹的声音,忙问:“丹丹,地震了,你那里情况怎么样?”
“你睡蒙了吧,好好的哪儿地震了?”肖丹丹说。尹洪亮吃了一惊:“你那里没地震吗?为什么我这里楼房都倒了?”肖丹丹一听尹洪亮被压在倒塌的楼房下面,一时大惊,赶紧说马上去喊人救他。
肖丹丹匆忙穿好衣服冲出屋,这时正是天亮前最黑的时刻,还下着雨。她跑到街上,才想到不知该去找谁救人。她实在想不出办法,只好往金柱他们住的工棚跑去。事到如今,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城市里,也只有找他帮忙了。
肖丹丹的喊叫声把工棚里住的几十个人都惊醒了。金柱听出是肖丹丹的声音,赶紧穿衣服出来,气喘吁吁的肖丹丹告诉他:“楼塌、塌了,洪、洪亮他们被、被埋到下面了!”金柱一听犹豫了一下,还是拔腿往楼房那边跑去。工棚里的其他工友听了这个消息,也纷纷穿上衣服赶过去。
果然远远地就可以看到,昨天还耸立的那幢18层楼房已经不复存在,变成了一堆废墟,在路灯惨淡的光亮下,只见楼板、墙面横七竖八地瘫倒挤压在一起,有四五层高的样子。“洪亮,你在哪儿呀!”肖丹丹一见这场面,扑过去在废墟上边扒碎水泥块边哭喊道。
这时有个工友凑到金柱耳边小声说:“报应呀!那姓尹的小子坏了心肠抢了你的对象,老天看不过去,这不把他活埋了吗!”
金柱没应他,走过去问肖丹丹是怎么知道这里出事的?肖丹丹把尹洪亮给她打电话的经过告诉他。金柱忙说:“那你赶紧打电话问他埋在哪个位置,好就近挖!”肖丹丹一听有道理,马上去附近找了一个公用电话,拨尹洪亮的那个号码。但没通,说已经关机。肖丹丹急得顿足,埋怨尹洪亮为什么这时候关机!金柱大手一挥,对身边的工友们说:“大伙别光看了,都动手,把下面埋的人挖出来!”说着他带头过去搬废墟上的水泥块。工友们也过来一起搬,但这些民工要靠双手把面前这堆庞大的废墟移走,简直像蚂蚁撼大树一般难。
有个民工发觉这样“愚公移山”式的方法恐怕一个月也搬不走这堆庞然大物,就打电话给工头让他想办法救人。工头路长兴很快赶了过来,看到这场面,拨了几个电话后让民工们别扒水泥块了,赶紧把废墟里面的脚手架挑出来。
金柱一听路长兴的话简直气炸了肺!现在楼下面压着好几个人,可工头想的却是先抢出脚手架,难道那几根脚手架比几条人命还值钱?他气愤地同路长兴争吵起来。路长兴气急败坏地说,谁不听他的就别想拿到工钱。这些外地来的民工最怕的就是干了活拿不到工钱,一听工头这样说,都听话地去挑废墟中的脚手架了。金柱气愤地大骂工头没有人性,他冲工友们大声说:“你们想想,要是埋在下面的是你们自己,外面的人也不管,只顾为老板找他的脚手架,你们就算死了能闭上眼吗?”他的话虽然让几个工友停了一下,但接着还是按工头说的去翻找脚手架了。
肖丹丹绝望地大哭起来。金柱双眼冒火,怒气冲冲地看着这群麻木的工友们。一个人扛着一根脚手架铁管从他身边走过,金柱冲出去一把抢过那根铁管扔到地上,鄙视地瞪着他。工头见金柱“捣乱”,就叫了几个心腹过来“教训”一下这个不听话的家伙。几个人过来劈头盖脸地对金柱就打,肖丹丹扑上来想阻拦,根本拦不住。
三、黑幕重重
这时天已蒙蒙亮了,附近一个人举着相机正在冲废墟拍照,见这边在打人,赶紧跑过来喊道:“别打了!”那些人像没听见一样继续暴打金柱。路长兴问那人是干什么的,那人掏出一个证件冲路长兴一晃说:“我是省报记者,你们为什么要打人?”路长兴一听他是省里的记者,赶紧让手下人住手,对记者说金柱来这里捣乱才被打的。金柱摇摇晃晃站起来,抹了一把嘴角被打出的血,一指废墟冲记者喊道:“这下面埋了好几个人,赶紧救人呀!”省报记者阎启是昨天接到一个新闻线索来益阳采访的,采访结束太晚了就住下了。今天一大早他在宾馆里听人们议论说一座大楼夜里倒了,他觉得有新闻价值,就赶紧过来。他听金柱说下面埋了人,就问他是怎么回事?金柱和肖丹丹忙对他说了事情原委。
工头路长兴躲到一边拨手机,把这里有记者在采访的事告诉老板。老板让他先稳住记者,尽量别让记者接触别人,他马上想办法。路长兴关掉手机,过来对阎启说有什么事尽管问他。阎启问了他几句,见他回答得含糊其词,就又去采访其他人了。
这时天已经亮了,雨也停了,来倒塌现场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你一句我一句对阎启讲自己的看法。阎启全录下了,又围着废墟拍了不少照片。他正在拍照,一辆轿车过来,下来几个人说是县委的,领导请省里的记者过去,就楼房倒塌一事接受采访。
阎启就跟他们来到县政府那座新盖的堂皇气派的大楼里,县委办公室主任出面接待。他说倒塌的是电力公司的办公楼,一年前就盖好了,但没有通过验收,没想到昨晚会突然倒塌,他们一定会尽快处理这件事。
阎启听出这位主任冠冕堂皇的话与他在现场采访听到的不同。他指出现在这座楼正在装修,而且有几个民工被压在了下面。这主任摇头说这不可能,没有通过验收的工程怎么会擅自装修呢?同时避而不谈有民工被压在下面的事。阎启想起刚才在塌楼现场有群众告诉他,这楼在盖的时候就有违规行为,工程被包给了一个领导亲戚,工程款被层层克扣、挪用、贪污,最终建了一座“豆腐渣”工程。这样的烂尾楼当然不可能通过验收,就这样搁置了一年。都说早晚要把这座烂尾楼炸毁,可最近没见炸楼,却搭起脚手架要装修此楼。“还不是因为承建商是柯宏程的小舅子?人家大权在握手眼通天呀!”围观者中有人忿忿地说,这柯宏程是益阳县的县长。开发商当然不想炸毁这座楼,不知通过何种手段拿到了“通行证”,这才开始装修的,但没料到刚搭脚手架这楼就倒塌了。
阎启问这位主任是不是赶紧组织人力物力抢救被埋在废墟下面的民工?那主任见他“哪壶不开提哪壶”,硬说是有人造谣,让他不要轻信。阎启明白了县政府把他请过来,根本不是要透露什么实质东西,而是千方百计地要隐瞒什么。他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了,谢绝了主任拉他去吃饭的邀请,走出政府大楼叫了一辆出租车,要赶回塌楼现场。
出租车正走到半路,阎启的手机突然接到一条短信:“小心点,有人要害你!”他吃了一惊,再看来短信的号码,不是手机发的,好像是从网上传过来的。他回过去问对方是谁,但一直没有回音。他马上对司机说不要走近路,绕道去那里,远点没关系。出租车司机奇怪地看了眼阎启,还是听他的马上拐上了另一条路。
出租车转了一圈才到塌楼现场,可一下车,阎启却见整个倒塌的楼房已经被条纹苫布围了起来,看不到里面的状况。阎启这才明白,所谓县领导找他去接受采访,只不过是设法拖住他,这边在千方百计地掩盖现场。他联想到那条短信,一定是他和那主任交换名片后,主任按他名片上的手机号码让人给他发来的,目的是吓唬他别再采访下去了。这帮地方官员担心一旦出了事会扯带出更多后台来,所以上下联手布下黑幕,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塌楼事件悄悄了结。阎启决定深入调查下去,采写一篇有价值有深度的报道。他又对围观群众展开了采访,大家都对埋在塌楼下的民工表示关注,同时感叹幸亏楼房此时倒了,万一日后投入使用时倒塌,该会有多少人蒙难呀!
阎启正在采访,突然一辆车疾驶过来停下,下来几个彪形大汉,冲过来对阎启劈头盖脸地拳打脚踢,围观的群众都吓得退到一旁。歹徒们抢走了阎启的笔记本电脑和数码相机,还按住他在他身上乱翻……
四、夜色茫茫
正在紧要关头,旁边跑来几个人,为首的扑上去推开在阎启身上翻找东西的歹徒,一边大喊:“快来人呀!坏人抢东西了,别让他们跑了!”惊呆的群众才壮起胆围上来,几个歹徒一见赶紧住手,逃回车上仓皇开车逃走了。
阎启被打得鼻青脸肿,浑身疼痛。冲上来救他的正是早晨采访过的金柱,还有那几个民工,一哄而上才把歹徒吓跑了。金柱和工友们带阎启去医院。阎启感到,这群歹徒的突然出现绝不是偶然的,也不是为了抢他的钱财,而是有人指使有预谋的,目的是毁掉他拍到的现场照片和采访到的内容。他觉得自己置身于一个巨大的黑幕之中!
再说埋在倒塌楼房下面的尹洪亮,通过给肖丹丹打电话,得知并不是地震,只是他们睡觉的这座楼房倒塌了,心里稍稍安定下来,相信外面的人们一定会全力以赴解救他们的。他想打电话报警,但手机屏幕却一下子黑了,电池没电了,与外面唯一的联系也中断了。
小毛抽泣起来,哭道:“我不想死,我才17岁,还没娶媳妇呢!”“别瞎说,你活得好好的哪会死!”尹洪亮制止道,“外边的人很快就会把我们救出去的。”这时,他突然意识到,一直没有听到老孙的声音,刚才手机的光亮中也没见到他。于是他连声呼唤老孙,问他怎么样了,但一直没有人答应。小毛吓得声音发颤:“老孙他、他不会被砸死了吧?”尹洪亮没回答,他也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小毛又抽泣起来,他哭着自言自语地说,从小爸爸就死了,妈妈带他改嫁后继父待他不好,挨饿是家常便饭。十三四岁就独自一个人跑出来闯荡,本指望挣些钱日后成家,没料到今天被压在了这倒塌的楼房下面。“我就这样死了,不等于白来这世上一趟吗!”尹洪亮心里也很不好受,他的双腿被楼板压着不能动弹,就是被救出去谁知会不会残疾?家里有父母要靠他挣钱赡养,还有恋人肖丹丹,万一自己残废了,就算肖丹丹不变心,他又怎么能拖累她呢?
尹洪亮正在想心事,突然听到有轻微的呻吟声,不是小毛发出的。他喝令小毛止住哭声仔细听,果真有声音从左侧不远处传来。是老孙!他惊喜地叫道:“老孙,老孙,你怎么样了?”“我、我整个身子都被压着,动、动不了……”老孙的声音有气无力。“没事,一会儿外边就会救咱们出去了!”尹洪亮安慰他。老孙说他的头也被砸伤了,正在流血。“刚才我昏过去,见到我老伴了。她走了10来年,我知道自个儿快和她去那边见面了……”老孙断断续续地说。他说他不怕死,反正活着也是受苦,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的儿子。儿子比他有出息,正在上大学,他不管多苦多累也要供儿子读完大学。尹洪亮这才明白老孙为什么平时那么节俭,光干活舍不得花钱,还偷偷去街上下跪乞讨,这么做都是为了供儿子上大学呀!
“兄弟,我托付你点事。”老孙说。尹洪亮赶紧答应,让他有什么事尽管说。老孙说他一死,儿子没了经济来源,就会退学,那样一来他就是死了也闭不上眼。老孙想让尹洪亮帮他联系买主,他想自己死后把身上能用的器官全卖掉,用这些钱供儿子继续上大学。尹洪亮的鼻子一酸,眼泪忍不住顺着脸颊流下来。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呀!他劝老孙别瞎想,他们很快会获救,他不会死的。老孙却坚持让他答应自己,尹洪亮没办法只好答应下来。见他答应了,老孙才不再开口,他们又陷入了可怕的寂静之中。
阎启被打伤住到医院里,他的笔记本电脑和数码相机都被抢走了,幸亏金柱及时赶到出手相救,他的手机才没被抢走。他马上打电话到报社,向领导汇报了自己在益阳县遭遇到的情况。领导说马上派人来照顾他,接着对塌楼事件进一步采访,并向有关部门反映情况。阎启让金柱帮他守在塌楼现场,有情况立即打电话告诉他。他又想到自己在出租车上收到的那条短信,看来那人不是吓唬他而是想帮他,真的有人要对自己下手。尽管这里有独霸一方的邪恶势力企图一手遮天,但毕竟还有好多人在支持帮助自己。这让他坚定了与邪恶势力作斗争的决心。
报社领导很快又派来两位记者,下午省城晚报头版就以醒目的标题《大楼装修中突然倒塌疑民工被埋尚待解救》报道了益阳这起塌楼事件,同时刊出了多幅照片,正是阎启拍的。原来他在出租车上接到那个警告短信后,为了安全起见,便让司机绕道,他赶紧把自己拍的照片通过笔记本电脑传到网上的邮箱中。幸亏他这样做了,才使电脑、相机被抢后这些照片不至丢失,很快刊发出来了。
这一天,废墟那边被围得严严实实,一直没有清理抢救下面埋着的人。夜幕降临,阎启的手机又接到那个“神秘人”从网上发来的短信:“深夜有人要去塌楼现场捣鬼!”这次阎启不再怀疑,马上和同事商量该怎么办。他让金柱找几个帮手,夜里在废墟那里守着,看会发生什么事。
金柱和肖丹丹都不睡觉,坚守在废墟旁。深夜3点多,他们看见几个人鬼鬼祟祟地扒开条纹苫布钻进去。金柱让肖丹丹继续守在外边,他也钻进去。那几个人拿着手电筒围着废墟转了一圈,在一个地方鼓捣了一会儿,突然跑开,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原来他们在制造炸毁楼房导致塌楼的假象。“你们在干什么!”金柱冲那几个人喝道。那几人见有人发现他们了,“呼啦”围上来七手八脚将金柱打晕,拖上了停在外面的汽车,汽车飞驰而去,消失在夜幕中。
五、天网恢恢
肖丹丹看见金柱出了事,她没敢声张,赶紧跑到医院告诉阎启,让他想办法。阎启刚接到报社领导的电话,告诉他“益阳塌楼事件”报道刊登后,在社会上引起了很大反响,益阳当地政府的做法在社会上产生了恶劣影响。省里领导对此非常重视,亲临现场视察,并组织人力物力解救被埋民工,让他们配合采访报道工作。阎启很兴奋,省里一插手,这些地方官员一手遮天的局面就会被打破,他们再想掩盖事实真相就难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省里就来人了,一行十几辆车直接来到塌楼现场。很快县长柯宏程得到消息赶过来,对省领导汇报说:经过调查,已经确定楼房是因炸烂尾楼才导致倒塌的,至于是不是有人被埋在里面还有待调查。柯宏程领他们到废墟的一角,果然看见一处爆炸后的痕迹,周围的楼板都被熏黑了。
这时一位记者也是阎启的同事上前向省领导作了自我介绍,然后打开笔记本电脑让领导看。这是一段录像视频,只见深夜倒塌的楼房废墟边走来几个人,在一个地方鼓捣了一阵,接着发生爆炸亮起了火光。又见一个人冲过来和这几个人扭打起来,结果被打晕塞进车里拖走了。
原来昨天晚上阎启接到短信得知夜里废墟上有人捣鬼,便和同事商量,决定对塌楼现场进行“监控”。经过实地考察,他们来到废墟附近一家10层楼宾馆的楼顶,这里居高临下可以清楚地看到塌楼的废墟。经过蹲守,深夜3点多他们拍到了这些照片。那些乘黑夜制造“炸楼”假象的人自以为做得巧妙,却万万没料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被记者的摄像机拍个正着。柯宏程所说的楼房是因炸烂尾楼才倒塌的谎言不攻自破,他脸色煞白紧张得直抹冷汗,连连检讨自己官僚主义受蒙蔽。省里来的技术人员用先进的“生命控测仪”对废墟各处进行探测,确定在废墟东南角有人被埋在下面!有省里领导坐镇,一切变得简单起来,城建、公安、消防、卫生各部门一齐出动,很快调来了吊车、铲车等机械,全力以赴营救被埋在下面的人。废墟上断裂破碎的水泥构件一点点被移走了。
这时,阎启的手机又接到那个“神秘人”发来的短信,告诉他“塌楼事件”的关键人物正准备逃离,还说了此人的姓名、特征及准备逃走的方式。阎启马上与省里来的公安人员联系,根据短信提供的情况展开围追堵截,很快将这人抓住了。他是县长柯宏程的小舅子,倒塌楼房的承建老板。他利用县长姐夫这一关系,得到了这幢楼房的承建权。但在建筑过程中他偷工减料想牟取更多的利润,建了一座不折不扣的“豆腐渣”工程,结果在刚要装修时倒塌了。为了推卸责任逃脱法律的制裁,他勾结有关官员,先是宣称这是座没通过验收的废弃楼,雇人抢劫记者,企图毁掉正在装修的证据;在被报纸曝光后,又制造楼房是被炸才导致坍塌的假象,企图混淆视听。但谎言终究是谎言,所有一切被揭穿之后,他准备溜之大吉,但还没出城就被捉住了。
经过一天一夜的努力,终于从废墟中救出了被埋在下面的3个人。但老孙已经因失血过多停止了呼吸,尹洪亮和小毛经医院抢救后脱离了危险。
这座楼房的倒塌在益阳县造成了很大震动,县长柯宏程涉嫌违纪被撤职接受审查,其他有关人员也被审查或逮捕。
阎启对这些做了大量连续报道。但他没有追查给自己发短信的“神秘人”究竟是谁,“神秘人”不肯出面肯定有顾忌,他要为这个好心人的安全负责。
再说大难不死的尹洪亮腿骨骨折,到医院后经过手术接上了,医生说以后能够正常走路。小毛只是有些皮肉轻伤,没什么大碍。老孙的尸体正等着家里来人认领,尹洪亮时常想起老孙被埋在废墟中的时候对他的托付,老孙为了让儿子继续上学,想卖掉自己身上的器官。每每想到这些,尹洪亮的心中就隐隐作痛。
六、阳光灿灿
但尹洪亮答应过老孙,不能食言,他还是要想办法帮助老孙的儿子。于是他让小毛向工友们说了老孙去世前的嘱托,让他们捐款凑钱帮助老孙的儿子继续上学。工友们都对老孙十分同情,但提到捐款却不说话了,最后只有几个人凑了400多元钱。这些工友家境都不好,个个都缺钱,挣钱要养一家老小好几口人。而且现在公司出了事垮台了,他们还得重新找活,如果一时找不到活吃喝住都成问题,不可能拿出自己的血汗钱资助一个贫困大学生。
老孙儿子来了,尹洪亮把工友们凑的400多元和自己的200元钱给了他,并把老孙对他的托付告诉了他。老孙儿子流着眼泪不肯收这些钱,他表示要不惜一切代价为死去的父亲讨回一个公道。这个民工的儿子已经不像他的父亲那样逆来顺受,他想用自己学到的知识去做父辈不敢想也不敢做的事。尹洪亮很欣慰,让他在需要帮忙时尽管来找他们。
尹洪亮得知自己被埋到塌楼下面后,金柱冒着生命危险救他,吃了不少苦,他觉得自己错看了金柱,关键时刻才能看出他是一个真真正正的男人。考虑再三,他让小毛把金柱叫来。
金柱来到尹洪亮的病房。尹洪亮首先感谢他豁出命来救自己。金柱说,都是出门在外的打工者,需要帮忙时理当帮忙。尹洪亮对金柱说,经过这些事,他想了很多,决定和肖丹丹分手,让金柱再找她谈谈。金柱一愣,沉下脸严肃地对尹洪亮说,肖丹丹喜欢谁要她自己决定,不需要他们男人发扬什么“风格”。尹洪亮说,他并不是头脑发热,而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做出这个决定的。因为现在他已经断了腿,就算能接好,今后怕也干不了什么重活了,肖丹丹嫁给他会被他拖累,他不愿意这样。听了尹洪亮的话,金柱沉默了。他觉得尹洪亮是发自内心地爱着肖丹丹,所以才一心为她着想。这两个相亲相爱的有情人,他怎么忍心拆散他们呢?可是他看着自己定亲几年的女友与另一个男人在一起,心里确实不是滋味。现在正好公司解散,他决定离开这里,到别的地方去打工。
金柱背上行李决定离开益阳。他正往火车站走,见广场那边围了好多人,过去一看,只见地上跪着一个人,后面墙上挂了一块写满字的布,最上面是“为父申冤”几个大字。金柱一愣,仔细端详那个跪着的人,不禁大吃一惊:他正是老孙的儿子!
金柱的心一酸。老孙不惜死后出卖身上器官让儿子继续求学,难道就换得这个结果吗?前几天尹洪亮号召工友们为老孙儿子捐款,金柱也捐了50元,可老孙儿子不肯收下,他宁愿在街上乞讨,也不肯花跟父亲一同打工的工友们的血汗钱。这个20出头的孩子,一无门路二无后台,要为父亲“讨个说法”该有多难呀!
金柱明白自己帮不了这孩子,他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这次“塌楼事件”多亏了省报记者阎启的介入,如果没有他,恐怕连尹洪亮和小毛都要困死在废墟下了。他是省城的记者,应该有办法帮老孙儿子。于是金柱翻出阎启给他的名片,找到一个公用电话亭,拨通了阎启的电话……
(责编:何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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