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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人生

时间:2023/11/9 作者: 故事林 热度: 18870
徐小鸥

  佟伟是个苦命的孩子,他10岁时,母亲就跟人私奔了,父亲独自一人含辛茹苦把他拉扯大。高中毕业后,佟伟顺利地考上了大学。然而这时父亲却患脑血栓落下半身不遂,他只得放弃上大学的机会,在家里种田并照顾父亲。25岁那年,父亲去世了,他变卖了家中仅剩的两间破房,拿着3000块钱来到洪都市。他的三叔在这里打工已经5年了,先是开电动三轮车拉客,最近又盘下了一家小饭店,生意还不错。佟伟来了后,就买下了三叔的三轮车,每天拉客为生。一转眼,佟伟来洪都市已经快一年了。这天上午他在火车站拉客,一位老大娘走到他跟前问:“师傅,去洪山路要几块钱呀?”佟伟说:“大娘,洪山路在城西,离这很远呢,要5块钱。”“5块钱,那么贵呀?小师傅,俺是乡下来的,你就少要点吧,3块行不?”

  听了大娘这么说,佟伟心软了。他想起了他的奶奶,奶奶在世时非常疼爱他,这个大娘和奶奶年纪差不多。于是他对大娘说:“好吧,就3块。大娘,上车吧。”

  三轮车驶出火车站,往洪山路奔去。刚到小西门,他听见大娘在后面喊:“小师傅,我不行了,你快送我去医院。”佟伟回头一看,只见大娘脸色蜡黄,两手捂着肚子,知道大娘病得不轻,急忙掉头,往最近的人民医院驶去。到了医院门口,佟伟背着大娘就往里跑。刚进门,大娘突然“哇”的一声呕吐起来,肮脏的呕吐物吐在佟伟的肩上。这时,恰好一对情侣从他们身边经过,大娘的呕吐物也喷了那姑娘一身,姑娘不由自主地惊叫起来。

  这对年轻人男的叫田少平,是宏达集团销售部经理,父亲田峰是宏达集团董事长。女朋友叫邵红。邵红低头一看,雪白的连衣裙被弄得脏兮兮的,气恼地说:“你看,弄得这么脏,我怎么见人呀,气死我了!”田少平三两步跑上前,一把拉住佟伟说:“站住!你们吐了我们一身,还想跑呀!”佟伟忙说:“对不起,大娘病得厉害,你先让我把大娘送到急诊室再说吧。”“那不行,你得赔偿!”田少平说。“你……”佟伟心里一急,气呼呼地说:“你还有点人味吗?没见大娘病成这样呀!闪开!”他一把推开田少平。田少平正想发作,一个中年女医生过来说:“少平,你干什么呢?没看到这位大娘病得很重吗!”女医生名叫徐燕华,是田少平的表姐。“可他们吐了邵红一身,不能就这样算了呀,表姐。”田少平说。“大不了等下叫他把衣服给你洗干净,你还想怎样?”徐燕华转身对佟伟说:“大娘病得不轻呀,还不快跟我到急诊室去。”田少平无奈只得和邵红到医院外边一家服装店,买了一条白色裙子,让邵红换上,然后拿着那条脏裙子又来到医院,徐燕华见了他俩,说:“你还要找他们呀?大娘是食物中毒,经过抢救已经没有危险,转到内科12号病房去了。”“那我们去病房找他们。”随后,他俩又来到内科12号病房。

  病房里,大娘倚在床头上,佟伟正用一个小调羹给她喂水。见他们进来,佟伟说:“真是对不起,刚才急着送大娘治病,没顾上你们,现在有空了,我去洗裙子吧?”“洗洗,你以为有那么简单吗?叫你们这一吐,这裙子还怎么穿?你们得买条新的赔她!”田少平说。

  “买条新的,那要多少钱呀?”佟伟疑惑地问。“这裙子是意大利进口的,要一千多呢,你至少得赔800元。”田少平说。“什么,800?你们这不是讹人吗!大娘都病成那样了,你们太过分了!”佟伟气愤地说。“你要是不赔,我就把你拉到派出所去理论!”田少平趾高气扬。“去派出所又怎样?我就不信派出所是你家开的!”佟伟毫不相让。这时邵红说:“少平,算了吧,大娘有病,又不是故意的,我自己拿回家洗洗算了。”“那怎么行!我今天非叫他赔不可!”田少平怒气冲冲。

  这时,大娘有气无力地说:“小兄弟,你别难为他了,他根本就不认识我。我坐他的车去找我儿子,路上发病了,他把我送到医院,连看病的钱都是他垫的。你快给我儿子打个电话,他是宏达集团的老总,只要他来了,一定会赔你们的。”

  听了大娘的话,田少平心中一惊:她说儿子是宏达集团老总,那她不就是我奶奶吗?邵红也感到十分意外,问大娘:“大娘,你儿子叫什么名字呀?”大娘说:“他叫田峰。”田少平听了更是大吃一惊,赶紧拨老爸的电话,但是关机。他又拨老爸秘书的手机,请她转告老爸接电话有急事。

  田峰正在开会,听了秘书转告,忙起身走出会议室,拨通儿子电话:“少平,什么事?”“爸,我们在医院门口碰见一个小子背着个老太太,那老太太吐了邵红一身。我们要他们赔邵红的裙子,可那老太太却说让我找你,说你是她儿子。我都被她搞晕了,爸,你快来看看吧!”儿子着急地说。田峰一听,惊呼一声:“哎呀,她可能真是你奶奶!前天下午她给我打过电话,说要来这里,11号晚10点的火车,今天上午到,要我去接她。你看我这一忙,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了。你就守在那里,我开完会马上过去。”

  听了老爸的话,田少平才明白眼前这位大娘真是他奶奶。他听说过,父亲出生在安徽乡下,爷爷早年病逝,是奶奶含辛茹苦把父亲拉扯大。父亲很争气,以全县第一的成绩考进了北大,毕业后,来到外公创办的宏达集团,后来被外公看中,成为金家的女婿。1982年结婚后,生下一个儿子取名少军,父亲便把奶奶接来洪都照看孙子。少军1岁多的一天上午,奶奶用小车推着他出门去买酸奶,不想回过身孩子就不见了。之后全家人发疯似的四处寻找,却再没有音信。为这事母亲迁怒于奶奶,怪她连个孩子都看不好。奶奶也觉得对不起母亲,沒脸再继续留在城里,便独自一人回了安徽老家,一晃二十多年再也没来过洪都,只有父亲过几年回去看看她。后来他们又有了少平,少平小时候只跟父亲去过一次安徽老家,所以他对奶奶根本没印象。

  放下电话,田少平走到大娘身边红着脸说:“奶奶,对不起,我们不知道你来了。我刚问过我爸,他正在开会,忘了去火车站接你,让你受委屈了。我爸说他开完会就来,你就安心在这养病吧。”大娘听了少平的话惊喜地说:“哎呀,你就是少平呀!看看,都长成大小伙了,我都认不出来了!”见此情景佟伟悄悄地走出医院,开上三轮车拉客去了。

  这边奶奶把少平仔仔细细地看了个够,一回头才发现佟伟不见了,忙问:“那个开三轮车的师傅呢?”

  “奶奶,走就走了呗,他一个开三轮车的,你惦记他做什么。”少平说。“唉,孩子,话可不能这么说。那小师傅可真是好人,我和他素不相识,他把我送到医院,我连车费都没给他,住院的押金也是他垫的,我还吐了他一身。他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走了,你叫我心里怎么过意得去呀!你们一定要找到他,替奶奶把钱还给那小师傅啊!”奶奶含着眼泪说。

  “奶奶,我一定找到他,把钱还给他就是,你就放心吧。”少平说。

  过了一会,儿子田峰也来到医院看望她,妻子金丽萍也来了。时隔二十多年,金丽萍的气也早已消了,一家人在一起亲亲热热地说了一会话。大家都忙,就找了个护工看护她。三天后,奶奶便出院了,这以后,她就在田峰家里住下来。

  这天上午,佟伟拉一个客人去西小路。回来时经过一条胡同口,一条小白狗突然冲到他车前,他急忙踩刹车,三轮车嘎地停住了,然而那条白色的贵宾犬还是被压死了。

  “啊,我的贝贝!”一个衣着华丽的中年女人发疯似的惊叫着跑过来。她痛苦地蹲在地上,抚摸着死去的小狗,然后站起身指着佟伟怒气冲天地说:“你怎么开车的?你没长眼吗?我这么可爱的贝贝竟然被你压死了!你还我贝贝!呜……”那女人忍不住哭起来。佟伟慌忙解释:“阿姨,这不能全怪我呀!小狗突然从巷子里跑出来,我刹车都来不及,我也不想这样的。”“我的贝贝是德国种,我养它两年了,它就像我的儿子一样,你知道吗?你赔我,你赔我……”中年女人抓住佟伟不放。佟伟也火了,一把推开她说:“你别得寸进尺啊!”中年女人更加来气了,要拉佟伟上派出所。佟伟气恼地说:“去就去,我又没过错,还怕你不成!”

  到了西小路派出所,接待他们的是副所长高宇亮。他先叫两人把事情经过各讲一遍,这时,佟伟才知道那个女人叫金丽萍。听完他们的讲述,高宇亮问金丽萍:“你觉得怎么处理你才满意呢?”

  金丽萍说:“他得赔我两万!我家贝贝是我花两万块买来的,抛开我对它的感情不说,这些年在它身上花的钱也不止这些。”“两万?我的天!我在马路上正常行驶,是你的狗自己钻到我车底下的,我根本没错,凭什么让我赔你两万?”佟伟气呼呼地说。“你不赔,我上法院告你,不信这官司我打不赢!”金丽萍趾高气扬地说。

  “嗨,这位大姐,你还真别这样讲。”高宇亮说,“我打个比方,假如是你开车,有个人不想活了,突然冲到你车前,被你压了,你说该不该赔呢?”

  “这当然不该赔,可他压死的是我的狗,狗不懂事,人应该懂事呀!”金丽萍说。“你说得不错,狗不懂事,人懂事,所以,你养的狗你就要看好。他开车正常行驶,你的狗突然跑出来,这件事论起来,你负有百分之九十责任,他最多只能赔你2000块。”高宇亮说。“什么?2000块!我不同意。”金丽萍很不满。佟伟说:“我也不同意,是她的狗自己钻到我的车底下的,我有什么错!2000块,说得轻松,我一个月,还不一定赚得到。”高宇亮微笑着说:“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必再给你们调解了,不过去法院可是要诉讼费的哦!”

  “这……”金丽萍思索了一会,咬咬牙说,“好吧,就2000块,他得立马付清。”“付什么付,我还没答应呢!”佟伟嗤之以鼻。高宇亮劝道:“小伙子,这件事这样处理应该是最合理的。虽然你没什么过错,但毕竟是你的车把她的狗压死了。即便到了法院,法官也不可能判你一文不赔,如果你败诉,还要承担诉讼费。我把话说到这里,你自己考虑吧。”

  听了高宇亮的话,佟伟暗想,他说的没错,算了,破财免灾吧!于是他点点头说:“高所长,我听你的,接受调解。我把车放这,回去取钱。”佟伟匆匆跑到一处自动取款机前,取出2000块钱,又回到派出所交给了金丽萍,这件事才算了结。

  金丽萍回到家把这件事告诉了家人,奶奶听完后忙问:“那个开三轮车的长什么样?”“跟我家少平年纪差不多,模样也有点像。”金丽萍说。“哎呀!他一定是送我去医院的那个小师傅。这可怎么对得住人家哟,我欠他的情还没还,你又白白让他丢了2000块。”奶奶不安地说。“妈,你怎么这样说话?他压死了我的狗不该赔呀?你这胳膊肘咋能往外拐呢,真是!”金丽萍很是不满。“我、我这不是欠人家的情吗?”奶奶说。“你欠他的情,难道你不欠我的情吗?我那么可爱的一个儿子,叫你弄丢了,难道不是欠我的吗?”金丽萍依然没好气。“我、我……”金丽萍这么一说,立刻勾起了奶奶心中的隐痛,她脸色煞白,“咚”的一声昏倒在地上。这可把金丽萍吓坏了,急忙拨通了120。120急救车很快赶到楼下,老人被送到医院急救。半小时后老人醒过来了。田峰和少平也都赶到医院。医生告诉他们,老人已是肝癌晚期,最多还能活两个月。田峰听了心里一沉,往事又像一幅幅图画在他眼前浮现。母亲早年守寡,含辛茹苦把他拉址大,这些年自己在外面忙,没尽过一点孝道,真是对不住她老人家呀!想起这些,田峰眼睛湿润了。

  金丽萍冷冷地说:“你妈老了,迟早都会有这一天的,还不知要伺候她多长时间、花多少钱呢!”“我妈都这样了,你还计较这些!”田峰气愤地瞪了金丽萍一眼。金丽萍的脸一下子拉长了:“我说错了吗?你说你妈这些年为我们做过什么,看了两年孩子还把我儿子看丢了!现在还要来伺候她、为她花钱,我想不通!”田峰无话可说,撇下金丽萍往病房走去,金丽萍想了想也跟上去。

  来到病房一看,老人却不在。田峰忙问旁边的人:“你好!麻烦问一下,我妈什么时候出去的?”那人说:“好像你们刚把她送进来,她就在你们后面出去了。”“啊!坏了!”田峰说,“妈一定是听到了医生的话,知道了她的病情,而且也听到了你说的话,她已经走了。金丽萍,你太过分了!我妈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会原谅你!”金丽萍看到田峰愤怒的眼神,忙改口说:“你别急嘛,也許妈是去洗手间了呢,我去找找。”

  但是他们找遍了医院也没见着老人的影子。田峰只得打电话报警。然而,十天后,老人仍然没有任何消息。田峰成天坐立不安,金丽萍和少平却若无其事。

  这天晚上,刚吃过晚饭,田峰的手机响了。

  “我是田峰,你是哪位?”田峰问。“我是哪位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妈,她在我这。”是一个年轻人的声音。“什么,你说我妈在你那里?”“怎么,你不信吗?那你听听:奶奶,你帮我把那件衣服洗洗。”年轻人喊着。“好,我这就去。”手机里传出一个老妇人的声音。田峰一听就知道那就是他母亲,忙问:“你到底是谁?我妈怎么会在你哪里?你想干什么?”“想干什么?我想要钱,2万块。你要是不想给,就等着给你妈收尸吧!还要提醒你:不许报警,不然,你妈死得更快!”说完,那人就把电话挂了。

  “喂,喂!”田峰急切地喊了两声,又拨通刚才那个电话号码,却无人接听。他急忙拨打114,得知那是一部公用电话。把电话内容告诉金丽萍,金丽萍一脸疑惑地说:“奇怪,你妈怎么会被绑架呢?”

  “我也觉得奇怪,可我妈确实在他那里。我看就给他钱算了,也就2万。”田峰说。

  “爸,凭什么给他呀,他这是敲诈!咱报警,等他来拿钱的时候,当场抓住他!”少平忿忿地说。

  田峰想了想说:“既然你们都觉得应该报警,那就报警吧。”接着,他拨通了110。刑警队警官薛强接警后立即来到田峰家,详细了解了案情经过对田峰说:“他再来电话,你们立刻把他的电话号码告诉我,尽量多和他说话,他提出什么条件,你们都可以答应,以便我们尽快查到他的位置。”

  第二天,田峰没去上班,焦急不安地在家里等电话。下午4点,他的手机响了:“怎么样,你想好了吗?”电话里传出了那个年轻人的声音。田峰立刻示意金丽萍把这个号码告诉薛强。

  “你好!我答应你的条件,不过我想知道为什么你只要2万,还有你得保证我妈没事才行。”田峰说。

  “我要多少钱是我的事,你管得着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玩什么把戏,你一定报警了,你不停地和我说话,警察就可以查到我的位置,对吧?哼!”年轻人把电话挂了。

  “喂,喂!唉!”田峰放下电话气恼地说,“这小子还真狡猾!”金丽萍把手机递给他说:“薛强要和你说话。”田峰接过手机,薛强说:“这家伙看样子很老道,不过你也别急,他肯定还会打来的。”

  果然,5点刚过那年轻人又来电话了:“喂,你马上去取钱,晚上8点交钱领人。记住,两万,一分也不能少。”年轻人说。“好好,我马上去取钱,在哪里交接呢?”田峰问。“到时候我会通知你。”说完,他又把电话挂了。

  田峰忙又拨通薛强的电话,把这个情况告诉薛警官,接着去银行取了两万元,在家中焦急地等待着。晚上8点,电话响了:“钱准备好了吗?”是那个年轻人的声音。“好了,早准备好了,在哪里交接?”田峰问。“你马上把钱放在二道桥下面第二个桥墩下,你妈就自由了。记住,不许报警,不然,你妈就死定了!”年轻人说。“好好,我听你的,我马上去。”话没说完,年轻人已经把电话挂了。

  田峰急忙拨通薛强的电话:“薛警官,他要我把钱放在二道桥下第二个桥墩下。”“好,你马上去,刑警队立刻就到!”薛强说。

  田峰提上装钱的黑提包,开车来到二道桥下。这里行人不多,他四下张望,没有看见行迹可疑的人。他在犹豫,要不要把钱放在第二个桥墩下,这时手机响了,是薛强打来的。“你还在犹豫什么?照计划行动。”“好,我这就去。”他来到第二个桥墩下,刚要把钱放下,手机又响了。“喂,我到了,你人呢?”

  “我早就来了。告诉你,你的把戏我早看透了,刚才和你通电话的人是警察吧?”年轻人说。“什么警察?你什么意思,我不明白。”田峰急忙掩饰着。“你就别装了。你现在立刻去中华路,把钱放在午夜酒吧门口那个垃圾箱里,然后走开,你妈就没事了。我只给你20分钟的时间,记住,别再耍花招,不然,你再想给我钱我都不要,你就等着给你妈收尸吧!”年轻人又把电话挂了。

  “妈的,这家伙真狡猾!”田峰心里骂着,急忙又拨通薛强的电话:“薛警官,这家伙突然改变了交接地点,要我去中华路,把钱放在午夜酒吧门前那个垃圾箱里,怎么办?”“我们只能随机应变了。你先去,我们跟着。”薛强说。“好的。”田峰答应着,启动轿车向中华路急驰。

  10分钟后车到中华路,田峰把车停在午夜酒吧门前,那里果然有个垃圾箱。他向四周看了看,不远处薛强和几个便衣警察已经下了车,慢慢向这里走来。他这才放下心走到垃圾箱边,把黑提包扔在垃圾箱里,然后转身离开。

  这时,一辆三轮车飞驰而来,停在那个垃圾箱边,一个年轻人跳下车,一把抓起那个提包又跳上车,开动三轮车飞驰而去。

  “快,上车,跟上他。”薛强喊道。3辆警车飞一般跟上前去,田峰也开动宝马跟随其后。

  三轮车开到大十字路口,恰遇红灯,那年轻人却没像一般歹徒那样闯红灯,把车停下了。趁此机会,三辆警车冲上前将他团团围住。那个年轻人镇定地从车上跳下来,薛强一行人立刻将他铐住,带回了刑警队。这个年轻人正是佟伟。

  田峰也跟着他们来到刑警队,在外面等候消息。15分钟后,薛强从审讯室里走出来,摇了摇头对他说:“我办了这么多年案子,还没遇见过这种事。这是个好小伙子,可惜他好心却干了蠢事,把自己也搭进去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田峰不解地问。

  薛强说:“要说这佟伟和你家还真有缘。”原来:田峰母亲那天悄悄跟在田峰夫妻身后,在医生办公室门口听到了医生的话和儿子媳妇的争吵。内心万分痛苦和无助,悲伤地走出医院。佟伟正好开车从医院门口经过,急忙停下车关切地问:“大娘,你怎么在这里?”大娘一看是他,立刻拉着他的手说:“小师傅,快,带我走!”“去哪里呀?”佟伟问。“去火车站。”“你去那里做什么?你穿这衣服不像要出远门啊!”佟伟疑惑地说。大娘急切地说:“小师傅,我求求你了,你就快带我走吧。”说着禁不住哭了起来。佟伟见她这样,便说:“好好,我扶你上车。”途中,佟伟又忍不住问:“大娘,你要回老家,怎么啥都没拿呢?”老人一听这话,忍不住失声痛哭:“小师傅,我、我是无路可走了呀!”佟伟大惑不解:“大娘,你儿子不是大老板吗?”“孩子,我儿子是有钱,可他当不了他媳妇的家。上次你见到的是我小孙子少平,我大孙子叫少军,他1岁多的时候,我带他下楼玩耍,一不留神被人偷抱了。就这样媳妇和我结了怨,二十多年都没来往。如今我老了,一个人撑不下去了,才来到儿子家。可谁想到我患了肝癌,媳妇又不想管我,我更不想拖累他们呀,所以,我真不知道该去哪里了,呜……”“原来是这样……”佟伟想了想说:“大娘,要不这样,你先去我那吧,以后到底怎么办,你再好好想想。”“小师傅,谢谢你了。”大娘点点头。

  就这样,佟伟把大娘拉到他住的出租房。老人拖着病痛的身子给佟伟洗衣做饭,每天他回到家里总能吃到热腾腾的饭菜,他又品味到了家的温馨。从此他改口管大娘叫奶奶,但他明白,奶奶这是在硬撑着,她的病拖不得,可是送奶奶去住院自己又没那么多钱。这天晚上,他对奶奶说:“奶奶,我还是告诉少平他爸,叫他来接你去医院吧,你这样硬撑下去不行呀!”奶奶立刻板起脸说:“小伟,你要是给他们打电话,我立马就走,就是死在野外,我也绝不拖累他们!”“奶奶,你……”佟伟难过地说,“我看着你忍受痛苦,我心痛,我想送你去住院,可我没钱呀!”奶奶万分感慨,说:“小伟呀,你别为奶奶操心,奶奶留在这世上的日子不多了,我来洪都的那天坐你的车就犯病了,我没付你的车费,还吐了你一身,还让你给我垫了500块钱医疗费,这事我心里一直十分不安。”她从衣袋里摸出一个手巾,从里面取出500块钱,说,“这是我儿给我的零花钱,我把它攒起来,就是想有一天能把这钱还给你。本想我走的那天再给你的,现在看来还是把这钱给你吧,了了这事,我也就没有遗憾了。”

  “奶奶,我不要你的钱,我一定要设法送你去医院看病。”佟伟一把推开她的手。

  奶奶深情地看着佟伟说:“我也不知道是咋的,看着你这孩子就打心眼里喜欢,觉得你就像我那大孙子。能和你在一起住这些日子,我这心里就满足了。”

  听着奶奶的话,看着她亲切慈祥的眼神,佟伟感到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他哽咽着喊了一声:“奶奶!”一头扑到奶奶的怀里。奶奶紧紧地搂着他,两个人的心都融在这浓浓的亲情里。

  这以后,佟伟心里就不断盘算着,怎么才能弄到钱给奶奶看病呢?借钱吧,找谁借呢?自己在这里也没几个熟人,谁肯借给他呀,再说奶奶这病也不是几千块钱能治得了的;去找田峰吧,又怕奶奶不愿意,突然,以前电视里看到的一个镜头闪现在他脑海。他暗想:我何不谎称绑架了奶奶,打电话向她儿子要钱呢?他有钱,而且他出钱给奶奶治病是天经地义的。即便他报警,警察把我抓去我也不怕,我要钱是为了给奶奶治病,这事闹出去,人们都知道了,他们也不敢不给奶奶治病……他思来想去,觉得这办法可行,才有了前面那一幕。

  “天哪,原来是这样!”听完薛强的讲述,田峰感到万分惊讶,他万万没想到这绑匪竟然是个如此善良又充满爱心的年轻人,相比之下,自己真是无颜以对。他急于想见到母亲,便急切地问:“薛警官,佟伟住在哪?你能带我去吗?”

  薛强说:“行,我们也要找到你母亲,才能确定佟伟说的情况是否属实,走吧。”

  一行人驱车来到佟伟住的出租屋。老人因为佟伟迟迟未归,正站在门口焦急地等待,突然看见两辆车开到门口,而且一辆是警车,感到十分诧异。这时,田峰跳下车,几步走到她面前,一把拉住她的手,心疼地说:“妈,我可找到你了!你为什么要离开医院呀,我找你都快找疯了!”老人没有回答他的话,急切地问:“你怎么会找到这里?佟伟呢?警察来这干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薛强走过来对她说:“大娘,你别急,我们是来找你了解一下情况。是这样,佟伟声称绑架了你,向你儿子敲诈两万块钱,已经被我们逮捕了。但他说,他是为了给你治病才这样干的,他所说的情况属实吗?”

  “哎呀,警察同志,你们快放了我孙子吧,这都是我害了他呀,呜……我得了这病,不想再拖累儿子媳妇,就从医院跑出来,正好遇上了他,就跟着他来到这里。他对我很好,劝我回医院治病,可我说,你要去找我儿,我宁愿死在大街上。他咋就这么傻呢!为了弄钱给我看病,竟然做出这种傻事。都怪我呀,警察同志,你们放了他吧,俺求求你们了……”说着,她一下跪在地上,不住地给薛强磕头。

  薛强急忙把老人从地上扶起来,安慰她说:“大娘,你别急,你的证词对他很有利。但他毕竟已经实施了敲诈,暂时不可能回来,你还是先跟你儿子回医院治病吧。你想想,佟伟之所以这样,还不是为了要你去治病吗?”

  “我去,我去。都怪我,要不是因为我这病,我这小孙子,他也不会去蹲监狱呀!是我害了他呀!”老人抽泣着又拉住田峰的手说:“儿啊,我刚来洪都那天送我去医院的就是他,你一定要救他,妈求你了!”田峰连连点头:“妈,我答应你,我一定会救他的。妈,你还是先跟我回医院治病吧。”老人这才跟着田峰去了医院。

  安顿好母亲后,田峰回到家中,金丽萍急忙过来问:“怎么样,绑匪抓到了吗?”田峰点点头说:“抓到了。”“那,媽找到了吗?”金丽萍又问。“找到了,我已经把妈送到医院去了。唉!”田峰重重地叹了口气。金丽萍看着他问:“你还叹什么气呀?妈病了,我们给她治就是。”“我叹息不是为我妈,是为了佟伟。”田峰说。“佟伟是谁?该不是那个开三轮车的吧?”金丽萍诧异地问。“正是他,我妈刚来时犯病了,就是他送妈去医院的,他还垫了500块医药费。但他无意中压死了你的狗,你却让他赔了2000块钱!他一个开三轮车的,挣2000块钱容易吗?这次妈患了癌症,你不想管她,被她听见了,妈那么要强的一个人,她受得了这个吗?她这才跑出医院。在医院门口恰好又遇见佟伟,他就把妈带到他租住的地方。他劝妈回医院治病,可妈不肯,还说如果佟伟把这件事告诉我们,她宁愿去死。所以他不敢把这件事告诉我们,可他又想让妈去治病,万般无奈他才想出这个点子。你说,他是一个多好的孩子呀!”“原来是这样……”金丽萍有所触动地点点头,她觉得自己是该好好想想这些事了。

  两个月后,法庭开庭审理佟伟绑架案,田峰专门为佟伟请了律师。法庭上,公诉方在起诉书中说:“佟伟以绑架田峰母亲为由,向田峰敲诈2万块钱,而且成功地实施了犯罪。其行为构成了诈骗罪,犯罪事实清楚,希望法庭依法严惩。”

  佟伟对公诉方指控的事实供认不讳,但他说:“我没罪,因为我要钱是为了给奶奶治病。现在奶奶已经住进医院了,我的目的已经达到,法庭怎么判决,我都无所谓。”

  佟伟的辩护律师周正宏说:“我认为佟伟的行为不能认定为诈骗罪。诈骗罪是以非法占有为目的,骗取数额较大的公私财物的行为。但本案中佟伟的目的并不是想非法占有田峰的钱财,而是要用这笔钱给田峰的母亲治病。试问,这样的诈骗犯你们见过吗?所以,我认为佟伟的行为应该认定为妨碍公共安全罪。”

  公诉方却说:“我方认为,佟伟要这2万块钱是为了给田峰母亲看病,只是他自己的说辞,并没有证据。”

  周律师说:“我有一位证人,她可以证明佟伟说的全是真的。”接着,他请出了田峰的母亲。老人家在法庭上含着热泪讲述了事情的经过,最后悲痛地哭诉:“法官,他是个好孩子,是我害了他呀!你们要是判他坐牢,我活着有什么意思呀!”田峰赶紧上前扶着她来到旁听席坐下。

  最后,法官宣布休庭,合议庭合议后即刻宣判。20分钟后,法庭再次开庭。法官正要宣读判决书,周律师突然举手说:“法官,我有一个新的证人,她能证明佟伟是田峰的亲生儿子。儿子骗父亲的钱,这在过去一些案例中都是可以从轻量刑的。我请求准许我的证人出庭作证。”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无不为之震惊!最为惊讶的是佟伟,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田峰一家也十分惊讶,金丽萍疑惑地看着田峰说:“周律师怎么了?这可能吗?”“怎么不可能?你没看他和少平长得很像吗?”田峰说。“是呀,怪不得我第一次见这孩子,就觉得他很亲。”奶奶接着说。一家人又把目光投向法庭。

  法官宣布:“暂缓宣判,休庭。”便和陪审员一起走出法庭。10分钟后,他们再次走上法庭,宣布恢复法庭调查,传唤证人。

  只见侧门走进一位衣着朴素的女人,看见他,佟伟突然叫了声:“妈!”中年女人向佟伟点了点头,原来,她就是佟伟失踪多年的母亲田春丽。她走到证人席上,向大家说出了实情:田丽春18岁就结了婚,到21岁还没生孩子,婆婆整天骂她,老公也找茬打她,她就跑到城里,在幸福路做清洁工。她见田峰母亲每天推着小孙子去街心花园,有一天就突然想,要是把这个孩子抱回家,老公和婆婆就不会打骂自己了。所以那天趁奶奶去买酸奶时偷走孩子,然后就回了江西老家。

  回到家,老公和婆婆见到孩子都很喜欢,一家人对外面都说是田春丽生的,就这样平静地过了10年。那年秋天,田春丽上山拣柴火,天上突然下起大雨。她背起柴往家跑,突然看见路边躺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穿得很洋气,还背着一个相机,一看就知道是城里人。她扔下柴火,把那个城里人背回了家。后来,才知道他叫陈光,是个画家,来山里写生迷了路又淋了雨,加上感冒才昏倒在路上。陈光那次病得不轻,在她家住了10天才好。临走那天田春丽去送陈光,在路上,陈光突然抱住她,说喜欢她,田春丽没拒绝,她觉得陈光能要她是她的荣幸。离别时陈光给她留下一张名片,还说有机会到城里走走,不要一辈子窝在这山沟里。

  陈光走后不久,田春丽怀孕了,她这才明白原来她能生孩子,问题在老公身上。她想起这些年老公和婆婆那样对自己,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怨气。想起陈光临走的那些话,便决定到洪都市找他。没想到找到陈光后,他说他有家庭,当时不过是玩玩而已,给了她5000块钱,叫她去把孩子做掉。田春丽气得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匆匆跑走了。她不知该去哪里,不知不觉来到洪都大桥上,望着滔滔的河水,她想到了死。就在她正要跳下的时候,被一个男人一把拉住了,并把她带回了家,就是她现在的老公。他对田春丽很好,把她生的女儿当亲生的养,日子过得很安稳。

  就在前天,田春丽在街上遇见了佟伟的三叔,才得知佟伟的事。今天她也来到法庭旁听,意外地看见了佟伟的奶奶和他的父母。她突然觉得自己太对不起佟伟了,他原本生在一个幸福富裕的家庭,自己偷走了他,后来又抛弃了他,才让他受了那么多的苦。她觉得不管后果如何,今天一定要把这件事说出来。她要对田峰一家人说声对不起,原谅她当年一时糊涂,干出这件错事……

  法官最后宣判:佟伟犯妨碍公共安全罪,判处有期徒刑一年,缓刑一年,当庭释放。

  听罢宣判,田峰一家欣喜地来到佟伟身边,只有少平茫然地站在一旁,他一时还不能接受这个开三轮车的小子是他哥哥的现实。可是,佟伟只喊了声“奶奶”,就把目光转向了田春丽。他茫然地看着她,眼神里流露出不解和困惑。

  田春丽走到佟伟面前,一把把他搂在怀里,悔恨地说:“孩子,我对不起你,我不配做你妈,他们才是你的亲爸亲妈。孩子,你跟他们走吧!”说着她慢慢地松开手,把他推向田峰夫妻。

  金丽萍上前拉着佟伟的手说:“孩子,你真是我的少军吗?25年了,妈妈每时每刻都在想你。孩子,我们回家吧。”田峰也亲切地说:“儿子,跟我们回家吧。”奶奶也流着泪说:“难怪我第一眼看見你就觉得你跟奶奶亲,敢情你是我的亲孙子啊!”

  眼前发生的一切实在太突然,佟伟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想不到眼前那个令他厌恶的女人竟然是他亲生母亲,而抚养他又抛弃他的母亲,竟是个偷别人家孩子的罪人……他无法接受眼前这个事实!

  “不!”佟伟突然推开周围的亲人,痛苦地喊道,“我不会跟你们回去的!我是个孤儿,我没有家,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我什么都没有……”说完,他便飞一般地跑出了法庭。

  “小伟,我的孙子……”“少军,我的儿子……”田峰一家紧跟着跑出法庭,可是佟伟已经跑远了……

  (责编:何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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