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自武汉,我来自重庆,同系、同班、同桌。开学第一天,他说,这是缘分。我笑笑。一周后,班里召开晚会,我俩同围一堆篝火。篝火散尽,他说:“如果以后有机会到山城,我一定去找你。”他的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我也笑着答应:“好!”
于是,自自然然的,我们开始了初恋。我与他均有一种感觉,那便是今生今世,与尔依托终生。
转眼间,四年过去了。我说:“要不,跟我去重庆?”他黯然,好一会说:“我爸开了一家公司,在家中,我是独子。”他嗫嗫嚅嚅,不敢看我的眼色。“要不,等说服了父母,我就去找你?”他又说,眼角闪着泪光。我说:“好吧,再联系。”
就这样,我们决定暂时各奔东西。
怀揣着一纸毕业证书,我独行在冷清的火车站台。我没有通知他,我已买了下午的列车票。汽笛响起的当口,眼一瞥,还是发现了他的身影。一抹眼泪,写明他心中所有的感受。“我不会忘记你的,永远不会。”抹一把眼泪,他又说:“时机成熟后,我就到山城来找你!”
不知为什么,我强忍的泪终于绽放在那一刻。车窗中,我挥舞着手臂,随着车轮的缓缓启动,将那团捂热的纸团飞到他的手中。那是一幅地图,一幅我亲手绘制的家乡地图。地图上,我写着:“我等你。”
就这样,我们开始了长达三年的书信往来。彼此间,我们互诉衷肠,梦里各自相思。
曾经,我问他:“家中打理好了吗?”
他说:“快了,就快了。”
于是,我安然入眠,憧憬着与他见面的日子,会是满天的阳光。
可是,就在那个9月的黄昏,凄风中,我收到了他的一封信:“凤儿,原谅我吧。父母已为我物色了一个同事的女儿为妻,下个月就将完婚。祝愿你找到一个比我更好的人……”
我心中不祥的预感终于证实了。去信去电,再无他的回音。
终于,从我的生命中,他彻底地消失了,却不给我一个理由。唯有在梦中,无数次出现他的身影,那双忧郁的眼睛,依然似要向人倾诉。醒来,才发现早已泪湿衣襟。
五年了。五年来,父母相继离我而去,只有一个妹妹与我相依为命。生命中,我再不相信爱情。
又是一个9月的黄昏,我正坐在檐下,独自享受晚秋的夕阳,妹妹的身后,出现了他的身影,那个梦中不知出现过多少回的熟悉身影。
五年光阴,已恍如隔世。我没有动弹,淡淡地说:“你来了?”
“我来了,路过山城,顺便来看看。”他回答。
一道耀眼的白光,刺痛着我的神经。我看见,那是他手指上的戒指。再瞟一眼我自己的手指,空空如也。我苦笑,趁他不备,将那枚早已准备好的戒指套上指头。
我很惊奇,他本有滋润的生活,却为什么会有一张苍白少血色的脸?看上去,他是那样的疲惫和虚弱。
他也分明发现了我手上的银戒。“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吧?先生是……哪里人?”他尴尬地笑笑,那话,分明是努力地挤出。
“还好。”我淡淡地说:“老公是个银行小职员,他待我很好。”
“那就好。”他又尴尬地笑笑。
等妹妹把我的轮椅推上来,才瞥见他吃惊并发呆的表情:“你怎么了?”
我无语。
“五年前那个晚秋的黄昏,姐姐收到一封薄情郎的绝交信,于是她变得心神不宁,上街一不留神就……”我来不及阻止,妹妹已告诉他所有的实情。
面对妹妹愤怒的眼光,他小心地避开。当然,他更不敢看我的眼神。但我还是分明发现了他内心的窘态和自责。
我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好不容易来趟山城,我陪你到处走走。”
我挣扎着要站起身,却被他阻止了。“不了,看到你现在幸福,我也满足了。”他嗫嚅着说:“以前的事儿,真是对不起,请原谅。”然后,他告辞离去。
望着他虚弱的背影,我大声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我没有忘记,五年前,我曾交给他一张我亲手绘制的地图。
然而,回答我的,是他无声的背影。
我没有去送他,受伤的心,已不再有任何激情。我只想从此心如止水地过完我的人生。
三个月后,邮递员送来一封信。拆开,是一张照片,惨白的面容有几分骇人。却挂着他淡淡的笑意。照片底下是一张发黄的折叠纸片,打开,竟是五年前那张我亲手绘制的地图。地图上,有斑斑的血渍,那分明是他用鲜血写就的血书:凤儿,今生无缘,但愿来世再做你的情人。
血地图旁,还有一封落款他母亲名字的短信:
“姑娘,兒子临走时,交代我一定要将他的照片寄给你,包括那份血地图。5年前,他被查出患上血癌,只得痛苦地给你写那封‘绝交信。三个月前,医生说,他已没有多少日子了,于是,他怀揣着那张地图,来到山城,只想再见你一面。看到你幸福,他为你而高兴。天国中,他为你祝福……”
(责编:何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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