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炜

　　沙沙是艺术学院表演系的学生，今年才17岁，长得漂亮是不用说了，还特别有气质，老师和同学都说她以后准会走红。沙沙对自己的艺术生涯前景也充满了信心，可是，最有名的大明星，也得有跨进门的第一步呀！

　　这第一步的机会，终于在她快毕业前来临了——有个剧组想来校挑几名青春靓丽的女生，出演他们这部青春偶像剧的几个角色。沙沙当然不想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经过积极争取，学校决定把她当作重点向剧组推荐。

　　这天从学校出来，沙沙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迫不及待地想飞回家，把一个特大喜讯告诉妈妈。沙沙的妈妈叫李芳，年轻时也做过明星梦，只可惜命运一直没有给她什么机会，结果只能呆在一个厂的文工团里，默默无闻地过了20年。一到家，沙沙就兴奋地搂着妈妈的脖子，告诉妈妈，她很快就可以演戏了，学校已经向剧组推荐了她，老师说，肯定没有什么问题！

　　听到这个好消息，妈妈果然非常开心，说：“啊，真的？我的女儿快要做明星了？”

　　“真的！”沙沙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脸涨得红红的，“我们老师说，导演已经答应和我面谈了！”听到这句，李芳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脱口问道：“导演和你面谈？在哪？几个人？”

　　沙沙说：“就在今晚9点，在西亚大宾馆1103号房间，和导演见面，当然只有我一个人啦！”李芳“哦”了一声，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心事重重地问：“那你……去吗？”沙沙说：“当然去！妈，你怎么啦？”李芳勉强笑了笑：“那好，妈这就给你做饭去！”

　　吃罢晚饭，洗了澡，沙沙就钻进房间挑衣服。挑来拣去，好不容易才选中一套满意的，走到妈妈房里，想让妈妈提供一点意见。进去一看，却见妈妈坐在梳妆镜前，手中拿着眉笔正在描眉呢！沙沙高兴地走到镜子前：“妈，你要陪我去呀？”李芳嘴里嗯嗯地应着，放下眉笔，又往脸上扑粉，然后还抹了口红。沙沙在一旁看傻了，自从父母离了婚，她还没见过妈妈这么认真化过妆。李芳虽然已到40岁，可这么一打扮，竟像个三十出头的女人。

　　沙沙咯咯笑着说：“妈，你真漂亮，可是今晚我是主角呀！”李芳在梳妆镜前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自己，转过身来正色道：“沙沙，今晚你别去了，妈一个人就行了！”“这是为什么呀？”沙沙怔住了。李芳摸了一把女儿的脸说：“听话，妈替你跟导演谈，保证帮你谈好！”沙沙不依：“为什么不让我去？”李芳说：“不为什么，妈替你去谈也是一样的！”沙沙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脑子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快步追上去一把拉住她，着急地问：“妈，你到底要干什么？我不让你去！”李芳不敢面对女儿逼视的目光，别过脸说：“妈替你跟导演谈呀，妈以前也算在这个圈子外瞧过几眼，多少还是懂一些规矩的。妈那时候本来有一个非常好的机会的，可是我没有抓住……沙沙，这个机会对你很重要，也许就是改变你一生的转折点，妈一定不能让你错过它，懂吗？”

　　沙沙的脑子轰的一下乱了，妈的话，等于是证实了自己刚才的念头竟是真的！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愣愣地站着，手不知不觉地松开了。过了好久，沙沙忽然回过神来，一看大门已经关上，妈妈不见了人影，她拉开门就跑了出去。等她气喘吁吁地跑到西亚大宾馆大门外时，忽然看见妈妈正好打里面出来。只见妈妈还是像在家时那样，头发盘在脑后，打了个漂亮的结，描的眉还在，扑的粉也在，嘴唇也是红红的，并没有她一路上脑子中出现的那番可怕的模样。她又惊又喜，眼里一下含满了泪水，迎上去喊：“妈……”李芳看到女儿，吃了一惊，把她的手一拉就走：“我们回去！”李芳走得很快，一言不发。沙沙不时看着妈妈的脸色，很想问问妈妈，可又不敢开口。

　　回到家，李芳一气喝下满满一大杯水，一下倒在沙发上。看看女儿满怀疑惑的目光，说道：“沙沙，你一定很想问妈妈，对吗？”沙沙哽咽着点点头，把身子往妈妈身上靠：“妈，我不愿意你去！”李芳缓缓摇摇头：“妈没有进去，我走到电梯门的时候，脚怎么也迈不进电梯，那时，我一下改变了主意，掉头出来了……沙沙，这个机会对你是非常重要的，可是妈不能替你争取，你、你怪妈吗？”沙沙一下哭了出来：“妈，我情愿不当演员，不当明星，也不让你去！”李芳难过地点点头：“你也千万不要去，一个女人的清白比什么都重要，知道吗？”正在这时，沙沙的手机突然响了，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接来一听，手不禁一颤，对方竟然是那个未曾谋面的导演。想必时间过了，导演等不及，向沙沙的老师要的电话。

　　那个导演不满地问：“沙沙同学，我们不是约好了9点钟见面吗？现在已经过了一刻钟了，你为什么还不到？”沙沙定了定神，怯怯地问：“请问，为什么要在宾馆里见面呢？”对方一笑：“在宾馆见面有什么好奇怪的呢？我就住在这儿。”沙沙犹豫了一下：“那——我们能不能在白天……”对方显然不耐烦了：“你到底来不来？我的时间都安排得很紧，白天不可能有时间见你。我在这里等到10点，你不到，我们的见面就取消了！”

　　沙沙拿着手机怔怔地出神，然后把眼光投向妈妈：“是那个导演……”李芳叹了口气：“沙沙，别理他！”“嗯！”沙沙点了点头，可是心里却激烈地摇摆着。导演最后那句话，深深地把她击中了，一旦失去这个机会，或许以后永远也等不到再来一次了。她再次把犹豫的目光投向妈妈：“妈，我……”

　　李芳心里一颤，哆嗦着嘴唇道：“沙沙，你真的舍不得放弃这个机会吗？”沙沙再次点点头：“妈，我不知道……”李芳的心猛地一阵抽搐，盯着女儿，颤抖着说：“你自己选择吧！”说完就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里。过了半晌，她忽然听到外面有啪嗒关门的声音，她紧紧闭上眼睛，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在扑过粉的脸上冲出几道浅浅的痕迹，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猛然拉开门走了出去。女儿的房间空空的，她喊了一声女儿的名字，跟着发了疯似的冲下楼，来到西亚大宾馆，她径直跑到1103号房间，焦急万分地擂响了门。

　　很快，门开了，一个男人站在门口惊讶地看着她。李芳顾不上和他说话，从他身边冲了进去：“我的女儿呢？我的女儿呢？”她把所有的角落都查看了一遍，却没有看见沙沙。

　　那个男人这时候才说出话：“什么你的女儿？连鬼影也没见着！”

　　李芳惊喜交集：“你没见到我女儿？这么说，她并没有来？”男人显然生气了：“真搞不懂你们母女俩！我不是跟你说过，我没兴趣跟你谈，要你女儿亲自来吗？不用说了，你女儿不来，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了！”“是吗？谢谢，谢谢！”李芳一阵喜一阵悲，默默地走出房间，身后马上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她一转身，却发现女儿站在墙后，正泪流满面地看着她。霎时，李芳无地自容地低下了头，喃喃道：“沙沙，妈是个不要脸的女人，其实妈来过了，可是人家不愿和我谈。沙沙，妈的身子是不是很肮脏？”沙沙扑到妈妈怀里，哭道：“妈，你永远都是清白的，我们回去吧！”沙沙搂着妈，慢慢离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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