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雪松

　　牌楼街有个叫石头的大龄小伙子，三十多岁了还没有女朋友。石头天生一副倔犟的性格，他要是认准的理儿就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石头是个不安分的主儿，高中毕业后就去南方的一个大都市打了几年工。回来后跟父母提出，他不出外打工了，利用这几年打工积攒下来的钱在家开旅馆。父母想，与其让他出外打工长年累月看不着他，还不如让他在家本本分分开旅馆呢！于是就答应了儿子的请求。就这样，石头的阳光旅馆开张了。

　　这天下午，来了一个姑娘。姑娘二十上下，披肩发，大高个儿，瓜子脸儿，拎着一个皮箱。姑娘长着一双似曾相识的大眼睛，乌黑纯净，没有杂质。姑娘掏出身份证放在柜台上，对石头说：“大哥，我想住店。请问，一个单间儿再加上伙食费一个月得多少钱？石头说一千块钱就够了。姑娘说她身上就带几百块钱。她到这儿来，是利用暑假这段时间给一家公司老板的女儿当家教，每天两个小时，报酬是每小时50元钱。她这样做的目的是想锻炼一下自己。她问石头住店费用临走时给行不行。

　　石头最佩服的就是自强自立的姑娘，他仔细地看了看姑娘的身份证，得知姑娘名叫刘月儿，笑着说：“月儿，到了咱这儿就是到了自己的家，谁还没点难处？不就是一千块钱吗？店你先住着，啥时候手头宽松了啥时候再给我。”月儿这才笑着说：“大哥，您心眼儿真好。”

　　就这样，月儿顺利入住了阳光旅馆。每天早上，月儿吃完了早饭拎着挎包就消失在人流里，下午两三点钟就会准时回来，回来后就在自己的房间里头看书，没事儿的时候也下来和石头山南海北地聊天。让石头敬佩的是月儿的知识竟如此丰富，每次看着月儿眉飞色舞的样儿，石头的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这天晚上，天都黑了，月儿还没回来，石头就觉得心里不对劲儿。要是以往，这个时候，月儿早就回来跟他坐在这儿唠嗑儿了。每次，月儿都是坐公交车回来，现在，最后一班公交车已经过去了，可还没见月儿的影子。月儿为什么这么晚还没回来，该不会出啥事吧？想到这儿，石头就向不远处的公交车站点儿走去。

　　正巧，石头老远见月儿急匆匆地走过来。石头问她为什么回来得这么晚，月儿告诉他，今天学生家长为了庆贺女儿的学习成绩有了大幅度的提高，特在家中摆下便宴向她致谢，没想到就回来晚了。石头对月儿说，以后要是回来晚了，提前先打个电话，他好到车站那儿接她。月儿感激地点了点头。

　　打那以后，月儿晚点回来就提前给石头打电话。这天晚上，月儿又回来晚了些，石头照样像往常一样去公交站接她，两个人边走边聊。月儿问：“石头哥，听阿姨讲，他们现在最头痛的就是你的婚事。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没结婚？”石头叹了口气，欲言又止。月儿说：“石头哥，要不这样，如果你信得过我，我给你找一个，你看咋样？”石头扑哧乐了：“月儿，你可真会开玩笑。”“我怎么是开玩笑呢？石头哥，我可是认真的。”月儿咯咯一笑，“你看我是说谎话的人吗？”望着月儿欢快的样子，想着月儿刚才跟他说过的话，石头的心里暖烘烘的……

　　暑假过去了。这天晌午，石头正在前台上打瞌睡，月儿把他叫醒了。月儿将房租费和伙食费交到了石头的手上，告诉他，今天下午，她就返回学校，并且还说，寒假的时候她还过来。

　　收拾月儿房间的时候，石头意外地发现，月儿的床上有一件崭新的毛衣。毛衣里夹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石头哥，谢谢你一个月来对我的照顾。这件毛衣是我晚上没事儿的时候给你织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本来想当面送给你，又怕你不收，只好给你留在这儿了。寒假的时候我还会来，到时候，我希望看到你能穿上它。月儿。”

　　看罢纸条，石头在高兴之中夹杂着一种莫名的惆怅。他在想，不知月儿还能不能像她所说的，寒假一到就来。月儿走了后，石头的心里头就像少了些什么似的。

　　寒假到了，月儿并没有像她自己说的那样赶回来。不知不觉寒假过了半个月，石头正在眼巴巴朝外张望时，一个熟悉的身影闪了进来。是月儿。石头说：“月儿，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月儿莞尔一笑：“我说过的，我会回来的。怎么样，我给你织的毛衣合身吗？”月儿一边仔细打量了石头几眼，一边极自然地在石头身上拽拽这儿，抻抻那儿，石头这才如释重负般长出了一口气。

　　这天，石头和月儿在楼下聊天，月儿说：“石头哥，还记得我暑假时跟你说过要为你介绍女朋友的话吗？现在，我已经为你物色了一个绝好的人选，不知你同不同意和人家见上一面。”石头感觉脸儿发烫：“当然记得，不过，我还没有找女朋友的打算。”月儿嘿嘿笑了：“不是不想找，怕是没有合适的吧？听我的，明天和那姑娘见见面，甭看你以前看过的都不入眼儿，这次，没准儿一看上就相中了。我已经安排好了，让姑娘明天中午在湖滨公园滑雪场门口等你。记住，姑娘用白围脖蒙着面儿，穿着红色大衣。”见石头还有些支吾，月儿起身说：“就这么定了。”望着石头愣在那儿的眼神，月儿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诡秘的微笑……

　　第二天一大早，石头起来的时候，月儿已经走了。石头心想这月儿也太热情了；有心不去吧，月儿都跟人家说好了，面子上过不去，再说人家也是好心，到那儿要是相不中，不愿意不就完了吗？

　　中午的时候，石头如约赶到湖滨公园。在滑雪场门口，石头果然见一个穿着红色大衣系着白色围脖的高个儿姑娘。不知怎么的，石头觉得这姑娘的身材有些眼熟，似乎在哪儿见过。石头上前搭话儿：“请问，你是不是在等一个人？”姑娘转过脸儿去，似乎很害羞的样子轻声说：“我在等一个叫石头的人。请问，您问这个干吗？”“我就是石头，请问您……”还没等石头把话说完，姑娘扑哧一声乐了，把围脖摘下，露出一张熟悉亲切的脸来。

　　原来，这姑娘不是别人，竟是月儿自己！石头就问：“月儿，怎么会是你？”月儿满面娇羞，含情脉脉地说：“怎么就不能是我？通过这么长时间的接触，让我了解了你的为人，我就悄悄地喜欢上了你。”石头说：“月儿，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我只是一个开小旅馆的，又没有多少文化，我、我配不上你呀！”月儿心里一热：“石头哥，你是我见过的最靠得住的男人，跟了你，我这辈子都感到安全。我已经在咱们市离咱们家不远的一家私立学校找到了工作，寒假过去了，我就去那儿上班。石头哥，你要是愿意，就和我一块去滑雪场里滑雪，我知道你是滑雪好手，我想让你来教教我。”

　　石头激动得差点儿掉下了眼泪。这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儿吗？他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一把拉住月儿的手说：“月儿，走，咱们进去玩个痛快！”

　　打那以后，月儿就和石头好上了。结婚那天晚上，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时，石头就问：“月儿，能够娶到你是我最大的幸福，可我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以前，我不敢问你，现在，我终于想问一句，月儿，你究竟看上我哪一点了？”月儿没有说什么，从箱子里翻出一张相片来，递到石头眼前说：“石头，你还认得这个人吗？”相片上是一位手捧鲜花的漂亮姑娘，石头接过一看，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原来，相片上的那个姑娘竟然是石头已经去世多年的女友庄海燕。那一年石头去南方的那家公司打工，和公司里的打字员庄海燕相爱了。两个人爱得很深很甜。有一次石头得了重感冒住院，一个雨夜，庄海燕在给他送饭时，遭遇了车祸。石头经受不住那场致命的打击，回家开起了旅馆。因为庄海燕活着的时候，最大的心愿就是想和他开一家属于自己的旅馆。这也正是石头回家开旅馆不谈女朋友的真正原因。没想到月儿的出现，才使他对生活的看法有了改变，他怎么也没想到新婚的妻子竟然和庄海燕相识。

　　“月儿，你告诉我，你和她究竟是什么关系？你怎么认识她？”石头问。

　　月儿说：“我是她妹妹，她是我姐姐，就这么简单。”石头越发不解了：“可你姓刘，她姓庄呀？”月儿含着眼泪说：“因为她过继给了我舅舅，我舅舅姓庄，她自然也跟着姓庄了。我上高中的时候，我爸爸妈妈就没了，在这个世界上，我就她一个亲人了。为了供我上学，她一个人出外打工。她曾不止一次地跟我提起过，在这个世界上，她最爱的人就是你。因为你是她生命中最值得信赖的人。她也不止一次在信里头提起，我的学费里就有你的一半工资。没有你和姐姐，也就没有我月儿的今天。”

　　石头这才如梦方醒，原来当年他和庄海燕谈恋爱时，庄海燕常跟他提起的妹妹就是月儿呀！有好几次，石头把自己的工资拿出来交给庄海燕寄给她上大学的妹妹。没想到眼前的妻子竟是他资助过的恋人的妹妹！

　　月儿继续说：“没想到姐姐遇到了不幸。我从姐姐的日记里知道了你们的恋爱经历，字里行间无一处不流露出姐姐对你的爱。我想，你一定是个值得信赖的好人，于是我就萌生了想见一见你的想法。大学毕业前夕，我从你们公司经理那打听到你在家开旅馆的消息时，就按着他给我提供的地址找到了你。在见你之前，我事先在劳务市场找到了一份家教的工作。我这样做，就是想看看资助我上学的石头哥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没想到你果真如姐姐所说，是个百里挑一的好男人，于是，我就铁下心来跟你好，在大学毕业后就应聘在你们附近的这家私立学校当教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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