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松林

　　赵斌几年前就想供套房。他一直和父母住在七十多平米的房子里，妻子刘莉下了岗，本来就很难处得好的婆媳关系，因为这样就更加无法融洽了。母亲总觉得一家老小就靠赵斌一个人养着，老人心疼儿子，越发觉得儿媳一无是处。

　　起初赵斌说买房的时候，父母反对，说：“你小子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和我们住一起，每天吃现成的，喝现成的，就连孩子上幼儿园都用不着你操半点心，多少人想从外面搬回来和父母住呢，我们又不说你啃老，你闲操什么心？”

　　赵斌是个独生子，父母有这样的观点自然正常。他以为刘莉会支持自己买房的想法，谁知刘莉也反对：“和老人住在一起，好处不用我介绍，你父母早说过了。实际上，我们和他们生活在一起，对他们也有好处。老人上了年纪，难免生病，有我们在跟前，多少是个照应。再说了，将来他们去世了，房子自然留给我们，还用得着再买房吗？这不是钱多了撑得慌？”这些话，让赵斌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现在赵斌眼瞅着母亲和刘莉矛盾加剧，他每天要上班，没办法充当救火队员的角色，于是又一次提起买房的话来。

　　这一次，母亲没吭声，犹豫了半天才说道：“孙儿大了，我们也老了，现在都说是祖辈惯坏了孙子。你们搬出去也好，反正家里有刘莉呢。”母亲这话，就是同意赵斌买房了。

　　刘莉听到丈夫的想法，眼圈红了：“这话我早就想说了，关键考虑你是独子，不好意思说出来。”刘莉这话，自然也是赞成赵斌买房了。

　　赵斌立即开始着手买房事宜。现在的人，哪一个不是开口房子闭口房子，赵斌对房价的走势也是了如指掌的，赵斌生活在一个二线城市，房价虽高，但也没到太离谱的程度。加上赵斌是个公务员，还有住房公积金，他更是没把买房子当成一个太大的问题。

　　这天一早，赵斌就在单位的阅览室翻近期的报纸，他想找一找最近全市有哪个新楼盘开盘。这时科室里的马强也走进了阅览室，他一眼瞅见赵斌在看售楼广告，顿时就乐了：“赵老兄，你也准备买房了？现在的楼市一个劲儿狂飙，你早该出手了。”赵斌嘿嘿地笑了。

　　马强又说：“要买，就得买百把平方的，将来出手也容易。房子买小了，自己住也不方便，别说来了亲戚转不开身，就连父母来了都没办法安排住处。再说了，我们是国家公务员，又不是弱势群体。”赵斌听了连连点头，他早听说马强买了一套130平米的房子。

　　赵斌看着看着，就相中了一个叫“融汇锦江”的新开发楼盘。那里的区位好，有三甲医院和市重点小学。要是在那里买房，既能照顾到老人，又能兼顾到上小学的儿子。

　　赵斌主意拿定，向科室的同事打了个招呼，就提前离开了，直奔“融汇锦江”售楼处。听完售楼小姐一番天花乱坠的介绍，又看了几套样板房，赵斌就做出决定，就这里了。

　　回到单位，赵斌直奔财务室，他要填表，准备拿公积金去按揭贷款。

　　会计听罢赵斌的来意，问了句：“你准备买多大的？”

　　赵斌想也没想，就答道：“买个百把平方的。”

　　会计摇了摇头说道：“不行。按你的职务工资，你的公积金贷款，只允许买80平方左右的。”

　　赵斌愣了，问道：“前段时间不是说可以买120平米吗？”

　　会计叹了口气：“现在公积金贷款政策，隔三岔五都有些变化。以前是可以，可现在不行了，如果你是双职工，倒是可以的。”

　　赵斌挠了挠头，没急着填表，又回到了办公室来找马强。马强也是单职工，资历、职务和赵斌相仿，马强能做到的，赵斌觉得自己也应该能做得到。

　　果然，马强听罢赵斌的麻烦，哈哈大笑道：“你呀，怎么不动脑筋呢？这事还不好办吗？对了，你在‘融汇锦江拿了号吗？”

　　赵斌愕然：“拿号？拿号做什么？”

　　“你当务之急，是去那里拿号。要不到了真正售楼的那一天，你排不到队，到那时，你想买房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乘着现在刚报价，赶紧去排队拿号。公积金贷款的事，等会儿你拿到了号，我给你支招。”

　　赵斌对马强的话深信不疑，人家在买现在这套房之前，已经炒了好几套房子了。

　　吃过午饭，赵斌又一次来到“融汇锦江”，还是那个售楼小姐接待他。一听说赵斌要拿号，售楼小姐就乐了：“你上午怎么不拿呢？上午报价5000，下午已经涨了1000块了。”6000元1平方？赵斌吃了一惊，照这个价格，他要买一百多平方，岂不是要70万？不，这不行。就算马强能给他支招，他也没有那么多钱。按揭贷款是要付首付的，就按百分之三十，也得20万出头。而自己家所有的家当全部拿出来，才不过10万块。

　　事已至此，赵斌没辙了，他咬咬牙拿了号回来。这时候，赵斌决定只买一套80平米左右的房子。

　　见到赵斌回来，热心的马强问他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赵斌答道：“唉，别提了。我口袋里的钱，付80平米的首付恐怕还有缺口，再说，公积金能贷多少，我心里还没有底。”

　　马强笑道：“那你就不明白了。这个房贷政策虽然变动得快，但凡事都要靠人去谋划。你不能光指望公积金贷款呀，还可以办一个商业贷款。前段时间有个规定，买房还了一段时间款之后，你可以把商业贷款转到公积金贷款。你现在一个月一千多块钱的公积金，一年将近两万块。贷个40万，25年还清，一年也不过两万块钱罢了。”

　　赵斌拿起手机，调出计算器页面，算了又算，发现马强还真说得在理。不过，他的主意定了，就买80平米左右的房子。大了，他承受不了。

　　赵斌到财务室拿了表，填好后又盖好公章。等到“融汇锦江”真正开盘出售了，赵斌带着表来到售楼处，准备签合同。他相中的房子85平方米，51万元。首付要15万出头，赵斌不敢一个人自作主张，打电话叫来了妻子刘莉。

　　刘莉看了看合同，脸涨得通红，好半天才悄声说道：“家里的钱不够呢，还差5万块。”

　　赵斌叹了口气说道：“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我打电话看看老人那里有没有钱。”

　　电话打过之后，老人同意把留着养老的5万块钱拿给赵斌。赵斌火速前去取了钱，交了首付，接着就去公积金管理中心办按揭手续。

　　公积金贷款审批倒是很快，赵斌看了一眼批准的金额，差点没晕过去，原来上面只批了15万的贷款。他鼓足勇气问道：“怎么就15万呀？”

　　审批人员答道：“市里规定，就这么多。你如果不够，那就得去办商业按揭了。”

　　赵斌垂头丧气地出来，事到如今，他就是不办也不行了。首付款已经付了，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商业贷款也不难，只要出具赵斌的月收入证明就成。20万元商业贷款，赵斌签字的时候，手都忍不住颤抖起来，还款年限短，他承受不起每个月的按揭；还款年限长，那高得惊人的利息，也等于喝掉了他的血。想来想去，赵斌在上面签了15年的合同，也就是说，除了公积金按揭，他还得每个月支付近2500块钱的商业按揭。而他的工资刚刚4000出头。

　　钱没有跟赵斌打照面，就全部进了开发商的账户。房子交付的时候，赵斌根本没钱装修就直接搬了进去。他甚至没敢通知亲友来庆贺乔迁喝杯喜酒，毕竟囊中羞涩，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自打住进去第一个月，孩子的牛奶停了，刘莉的化妆品停了，赵斌的烟也戒了。可是到了月底，剩下的那点可怜的工资还是不够。赵斌没了办法，只好领着妻子孩子，回到父母家白吃了几天。

　　第二个月，赵斌咬咬牙撑过去了。这期间，他一趟又一趟地跑银行，想问问以前那种只付百分之七十的利息政策还有没有，想问问商业贷款能不能转成公积金贷款。

　　银行业务经理很痛快地告诉他：“这样的好事，看来是没有了。国家对楼市一条又一条的新规定出台，各家银行都在喊停优惠了。”

　　第三个月，赵斌把自己家房子的地段和楼层发布到本城的“天天租房网”上，接着，他以每个月1000块钱的房租把房子租了出去。虽然1000块钱没有多少作用，可是关键时候，一分钱也是好的。

　　赵斌一家三口又一次搬回到他父母的旧房里。搬家那天，赵斌咬牙切齿地骂道：“奶奶的！在这种高得离谱的房价面前，只要不是暴发户，他都是弱势群体……” ■（责编：何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