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权葆

　　五一假期。袁局长携同夫人、儿子和儿媳，全家一块出外旅游，返转回来，发现家里进贼了。看来这个贼还很专业，不但盗去了夫人和儿媳的金银首饰，还把保险柜里的钞票洗劫一空。保险柜的密码夫人都不知道，天晓得这盗贼是如何把钞票盗去的!好在里面的钞票并不多，三两万元根本算不了什么。袁局长一边赞叹盗贼技法高超，又连连摇头叹息国产保险柜的粗劣。既然国产的不够保险，袁局长干脆把它淘汰了，购置了一台进口的。这洋玩意儿的锁是声控的，密码是八个字符的语音。输入语音，袁局长叫一声“开”，伴随着两声清脆的鸟鸣，保险柜的门开了。反复试验，次次灵验，袁局长很满意，心说该死的毛贼，再来你就望柜兴叹吧!

　　袁局长喜欢钓鱼，星期天和一位钓友驾车去钓鱼，不想和迎面开来的一辆大卡车相撞，轿车被撞翻滚落到桥下，袁局长当场毙命。料理完后事，家人在清理袁局长的遗物时，面对这个方方正正又异常沉重的家伙。大伙都束手无策。大概袁局长生前做梦都没想到，望柜兴叹的不是毛贼而是他的家人。

　　周科长是袁局长从一名小职员一手提拔上来的。对袁家始终感恩戴德。这天晚上，他突然跑来向袁家人报告：有人举报袁局长有经济问题，让他们做好思想准备，钱物该转移的赶快转移。

　　这台打不开的保险柜又摆在了袁家人面前，夫人惶恐不安：“不知老头子在里面存放了多少东西，打不开可怎么办呢?”

　　儿子也直埋怨：“爸爸也真是的。密码不告诉我们，可也不能瞒着妈妈呀!”

　　儿媳倒显得很镇定：“都这时候了，还讲这些，街上不是有开锁的吗?”

　　一句话提醒梦中人。儿子一拍脑袋：“我怎么没有想到!”赶紧跑到街上，把自称“开锁大王”的丁一凡请进了家门。

　　丁一凡先对保险柜仔细打量了一番，最后面带难色，无能为力地摇摇头，对袁家人说：“此柜出自德国，内锁是声控的，语音密码由八个字符组成，如果不知道这八个语音字符，纵有天大的能耐也休想打开，除非你用电锯把它切开。”

　　儿子问这八个语音字符一般都是哪方面的?是生活常用语，还是什么专业术语?丁一凡似乎很无奈地笑了笑，支支吾吾不肯说。儿子明白了丁一凡的意思，将1000元钱拍在丁一凡面前。看到钱丁一凡满脸堆笑，迅速把钱塞进口袋里，才说：“凭我多次开锁的经历，这些语音密码多数随主人的喜好，有日常生活的口语，也有可能是某个技术领域里的八字术语。一般情况下生活口语居多，袁局长是父母官，应该是生活常用语。你们想想袁局长生前都喜欢哪些常用口语，比如‘人生在世，吃喝玩乐、‘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好啦，好啦!”儿子制止住丁一凡，“你这都什么词儿，好像我的父亲是个街头小混混。”

　　打发了丁一凡，儿子问妈妈：“你认为爸爸有可能用哪八个字做语音密码?”

　　夫人想了一阵，摇摇头：“这像猜谜语一样，我可猜不出。”

　　儿媳说：“生活中的八字用语太多了，咱们每人先尝试举出几条，轮番向柜子喊话。我就不信爸爸的生活用语能超出咱们三个去，我先来。‘为官一任，致富一方、‘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如花解语，似玉生香……”

　　“停停停!”儿子做了个停止的动作，“什么‘如花解语，爸爸不会用的，要适合爸爸的口气才对，例如‘家有千口。主事一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夫人叹了口气说：“你爸爸最后那一天，给我讲了这样一句话：‘千日造船，一日过江。到现在我也没闹明白。细想，你爸爸常说的一句话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说过‘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还说过……”

　　儿子接腔道：“还说过‘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恶有恶报，善有善报，所以爸爸见了任何人都是慈眉善目，永远像个弥勒佛。”

　　一家人绞尽了脑汁，保险柜的门仍然纹丝不动。最后大家都筋疲力尽、黔驴技穷了。儿子火了，要把它弄出去用电锯切开，夫人和儿媳都不同意。夫人说：“办法总会有的，只是一时还没找到。”

　　儿子一下瘫软在床上，打了个哈欠：“找吧找吧，我是一点招儿也没有了。”

　　“哎——”儿媳突然想起了什么，“我看咱们不如扩大范围，把小米招进来咱们一起寻找。人多力量大嘛!”

　　夫人点点头，说：“小米虽说是咱们家的保姆，也算半个家庭成员，让她帮咱们动脑筋也行，说不定就歪打正着了。”

　　小米是个乡下姑娘，人生得端庄秀丽，勤劳活泼，平时爱唱歌，什么流行歌曲呀、梆子腔啦，都能字正腔圆地来两段，颇受袁家人的喜爱。当下，儿媳就把小米叫到了他们中间。小米见他们围在一个小房间里窃窃私语，一个个愁眉不展，猜想这家人一定是遇上什么麻烦事。儿媳将他们面临的难题告诉给了小米。小米冥思苦想，八字常用语摞出一大堆，遗憾的是这些常用语保险柜听了都无动于衷，丝毫不起作用，小米的脸上也挂起了愁容。

　　好在小米有充足的时间，干着活儿也能寻找答案。两天过去了，那条神秘的语音密码不知躲到哪里避热乘凉去了，任凭这四个人把脑袋都想大了，仍然不肯出来。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了，袁家对柜中情况还一无所知，万一有人来调查怎样去应对?必须尽快尽早打开保险柜!夫人急得如坐针毡。她解除了对小米的封锁，让小米想起了什么随时都可以向柜子喊话，也许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就是真正的语音密码。

　　小米为自己受到袁家人的如此信任而感激，暗下决心，一定要帮袁家寻找到那条神秘的语音密码。她朝思暮想，以致走火入魔，连男朋友莫辉打来的电话都没有听见。莫辉在电话那头感觉奇怪，怎么回事，电话通着咋没人接?是不是……莫辉怀疑俊俏的女朋友让歹人控制了。连忙打车跑来看究竟。门铃响了半天，小米才听见。一看是男朋友来了，小米也是急于解开谜团，先让莫辉发誓保证不向外讲，莫辉发誓保证后，小米这才告诉莫辉袁家目前正面临的窘境。

　　想不到莫辉听了“嘿嘿”笑了，话一出口就把小米惊得一愣一愣的：“原来就这事。不就一个破柜子吗，问我你算问对人了。”

　　小米一听，心说他怎么对保险柜的密码有研究，这人到底是干什么的?莫非夜里偷偷的干活?不行!得弄明白，自己不能稀里糊涂地交个贼友：“这么说你对别人的保险柜深有研究喽?”

　　莫辉立马就明白了小米的意思，赶紧解释：“别瞎想啊，我研究那个于吗?我的意思是说，我刚刚从一家杂志上读到一篇和保险柜有关的文章，文中就像你刚才讲到的一样。也是一个进口保险柜，也是语音密码。我的意思是能帮助你改变一下思路，说不定你要寻找的语音密码就会在千呼万唤中一语中的!”

　　小米这会儿没闲工夫和他磨牙，催促他快讲怎样改变思路。莫辉打量着袁家的豪华房间：“小米，你不要再挖空心思想了，你习惯的用语不一定别人习惯用。你应该把你的注意力转移到这个家庭任何一个较隐秘的地方。主人怕密码忘记了，又不想让家人知道，往往会在不引人注意的字画边角、古玩背后，甚至家具或墙壁的某一处，留下只言片语，也许某处不入眼的‘青山绿水字句，就是你正苦苦寻觅的宝语。”

　　莫辉一席话，小米觉得有道理。莫辉走后，小米开始在房间里

　　寻找。小米寻找很仔细，所有她认为袁局长能留下字句的隐秘处都查看了一遍，仍一无所获。最后，小米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袁局长的书房里。台面上的电脑，他的儿子和儿媳两次进入里面，把所有的文件都打开了，没有他们要找的东西。一边摆放着几盆名贵的室内花草，小米连上面的叶片都没有放过；另一边摆放着几尊古玩，其中最珍贵的是那尊用南阳天蓝玉雕琢的“布袋和尚”，小米把“布袋和尚”抱起，连底座都看了，什么都没有。小米仍不死心，又把书橱翻了个遍……就在小米大失所望之时，莫辉的电话来了。

　　莫辉问小米找到语音密码了没有?小米一下来了火气，骂莫辉出的是馊主意，折腾得她连一个可疑的字句都没有找到。莫辉忙安慰小米别着急，又问小米袁局长是个什么素质的官?小米一时不明白，反问莫辉这与什么素质的官有什么关系?莫辉说关系太大了，如果他是个好官，他用的语音密码有可能就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一类的言词：如果是个孬官，会用“美人得抱，名利双收”、“坐有人拜，走有人抬”之类。

　　小米仿佛从死胡同里一下跳了出来，对呀!这可是关键。看样子还得再次调整思路。袁局长是个什么样的官，小米一时下不了评语；袁局长都做过什么事，小米更是无从知晓。不过，她想，如果袁局长是个好官，怎么还会有人举报他呢?小米揣度了一下为官者的自私心理。内心里跳出一条又一条日常用语。她急忙来到保险柜跟前：“‘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宝马风光，奔驰威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这时，小米突然听见两声清脆悦耳的鸟鸣声，保险柜的门自动开了。小米往里一看，“妈呀”一声惊呆了：里面塞满了一色的百元钞票，大概有50万；不，有可能七八十万!不管有多少，小米第一个急于告诉的就是夫人。她刚拿起电话，门铃响了，小米只好先放下电话，去接待客人。

　　客人是莫辉。小米对莫辉不好好做事老往她这里跑很是不悦，脸儿一拉问莫辉：“前天刚来过，今天怎么又来了?”莫辉对小米的不悦视而不见，异常关心地问小米是否寻到了打开保险柜的语音密码。毕竟是在他的启发下才打开的，小米不想隐瞒，点了点头。莫辉一见，狂喜不已，让小米一定带他到保险柜跟前去看看，一想见见进口的洋货是什么样的。二想亲口叫一声看那东西是否听从他的话。小米起初不同意他进去。让他快点离去。莫辉表示让他进去看一眼马上就走。小米无奈，只得引莫辉来到保险柜跟前。

　　“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莫辉语音刚落，柜子响起两声鸟鸣，门开了，又露出满柜子红色钞票。莫辉望着成捆成捆的钞票，二目贼亮，伸手取出一捆钞票就往口袋里塞，边塞边叫小米去取个编织袋过来，还说这回要发大财了!

　　莫辉的举动惊得小米怔住了。她没想到自己的男朋友居然是一个抢劫犯，不由怒不可遏，将莫辉推翻在地：“莫辉。你要干什么?把钱放下，赶快滚开!”

　　莫辉正贪婪地往口袋里塞钞票，一时没闹明白自己怎么就滚到了地上，还以为外边进来人了。一见没外人。依然还是他们俩，小米变了个人似的轰赶他走，莫辉突然凶相毕露。他干什么来了?就是瞅准机会大捞一把。这莫辉还有个第二职业——偷窃。打从小米向他求助，他就敏感地意识到这只保险柜是条“大鱼”，便竭尽所能地帮小米出谋划策。他的付出果然得到了丰厚的回报。里面居然真的塞满了钞票。这可是个百年不遇的大发时机。不能错过!姓袁的哪来这么多钱?一定是贪来的不义之财。既是不义之财，“巧取”一点又有何妨?既然你小米阻挡我的发财路，什么女朋友，只要老子有钱，什么样的女朋友找不到!他知道这会儿的时间一刻千金，也不言语，扑向小米，死死掐住了小米的咽喉。小米叫喊不出，身子一软倒在地上……

　　小米苏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的病床上。袁家人都围在她身边。见她醒过来，一家人都很高兴。夫人长舒一口气，问小米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的脖颈上有掐痕。家中好像闯入歹人了?可家中的财物又一件没少。”

　　当他们听说小米寻到了语音密码、保险柜里全是钞票、有可能被歹人抢劫时，都大吃一惊，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小米催促他们赶快回家看里面的钞票是否还在，夫人让儿子和儿媳火速赶了回去。

　　不久，儿子的电话打了过来，说保险柜里面只有少量钞票，大部分被盗。如果选择报警，父亲的晚节将不保。

　　夫人沉吟了片刻，果断地对儿子说：“顾不了许多了，绝不能让这么一大笔财产落人抢劫犯之手，马上报警!”

　　放下电话，夫人仿佛一下苍老了许多，喃喃地说：“老袁呀!你怎么这么糊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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