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 炜

　　有对情侣参加了一个旅行团,小伙子名叫阿边,是个大学生,喜欢摆弄点小学问。

　　这一天,旅行团来到一个古镇上。这儿风景如画,民风淳朴,大家不知不觉都沉醉在其中。中午,导游带领大家来到镇上一家老茶馆,一边品茶歇脚,一边欣赏小街上的风景。

　　刚坐下,就听到不时传来响亮的吆喝声。一看,茶馆的角落有张小桌子,那里围坐着几个男人,手上拿着一把牌,正在全神贯注地“斗地主”。这吆喝声就是他们嘴里喊出来的,每出一张牌,那个人就大声喊一声他出的牌。

　　阿边一瞧挺奇怪,问导游:“怎么这里的人打牌喊这么大声哟?”导游笑着说:“那四个是盲人,需要喊。”

　　盲人?这下不单阿边奇怪,团里的人也都来了兴趣。盲人也能打牌?怎么打?导游耐心地给他们解释,原来他们打的牌是经过加工的,每张牌上都扎着与牌面相应的针眼,盲人的手特别灵敏,一摸心里就有数了,出牌的时候喊一声,这样大家也就知道他打啥牌了。

　　原来是这样啊!大家都十分惊叹。再向四位盲人看去,只见他们面前都各有一把小茶壶、一个小篮子,里面装着一些花生。导游说,这四位盲人几乎天天都在这里玩牌,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他们面前小篮子里的花生就是玩牌的道具,谁篮子里的花生最多,谁就是赢家。阿边盯着他们看了一阵,脑袋一歪说:“那不是很容易作弊吗?”

　　导游一笑说:“来过这里的人都会这么问,不过我告诉你,他们是不会作弊的。为什么呢?因为他们眼睛都看不见,打牌完全要靠彼此的诚信,喊是什么就是什么,大家不会用手去摸验证的,如果其中有一个动了歪心思,这牌也就玩不成了。”

　　“我不信!”阿边一推鼻子上的眼镜,“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事情,有作弊的漏洞,就必定会有人利用漏洞作弊。”

　　导游坚定地摇摇头,告诉他,这四位盲人已经在这里打了好几年牌,从来没出现过作弊的现象。只要其中有一个人作过一次弊,那么这个人肯定会被排挤出他们的圈子,谁也不愿意和他玩。他们都知道凑够这样一桌人是很不容易的,所以他们都特别珍惜。

　　阿边仍然不置可否地晃晃脑袋,仍然觉得自己的看法是对的。突然他灵光一闪,对导游说:“这样吧,我跟你赌一次,怎么样?我有办法让他们作弊,如果他们不作弊,我就输了;如果他们作弊了,你就输了!”

　　导游一怔,接着笑了笑,似乎并没有兴趣和他赌。阿边洋洋得意地说:“怎么样?你认输了吧?我就不信世界上会有绝对的诚信!”

　　导游摇摇头,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说算了吧,别去打扰人家了。可阿边不依不饶:“你还不信我有办法让他们作弊啊?来来来,咱们赌一赌!”

　　导游说算了算了,抬手看了看表:“时间快到了,咱们准备离开这里,到下一个景点。”

　　“别急,别急!”阿边这会儿兴头上来了,一把拉住导游,非要和人家赌一把。

　　导游正在为难,忽然团里有个胖子走到他们身边坐下,对阿边说:“朋友,我跟你赌吧!”

　　阿边一听乐了,跟谁赌他都是胜券在握,当下就不假思索地点头同意了。胖子却古怪地笑了笑,伸手指着远处的桌子问:“那边那位漂亮的小姐是你的女友吧?”

　　阿边一愣,说是呀。胖子咧嘴笑了:“你们感情一定很好吧?”

　　阿边一推眼镜:“那还用说,我们从读大学起就是一对,这次回去就准备结婚了!”

　　“这么说,你们肯定是不会变心的啰?”

　　阿边一听,这叫什么话嘛?他们不知道曾经多少次海誓山盟,这辈子两人海枯石烂,永不变心,不论世界如何改变,他们都不会离开对方,直到慢慢老去。

　　胖子听完阿边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说道:“我不信!这个世界上是没有绝对的事情的,也不会有牢不可破的爱情。我有办法让你们彼此对对方变心,你信不信?不信咱们可以打个赌!”

　　笑话!阿边差点从凳子上跳起来。胖子不慌不忙,说道:“你看看,你不敢赌,因为你对自己的忠贞没有信心,对自己的女友也没有信心。”

　　这一下,阿边可是骑虎难下了。他受不了这个激,一拍桌子说:“好,和你赌!”

　　女友走了过来,听说要赌这个,顿时也来了兴致,她也正好借这个机会验证一下他们爱情的含金量哩!三个人在一张桌旁坐定,团里的其他游客纷纷围上来,笑嘻嘻地瞧起了热闹。胖子清了清喉咙,首先要阿边他们发个誓,保证接下来要凭良心说话,说的句句是真心话。阿边听罢正犹豫,女友已经迫不及待地发了个誓,不得已,他跟着也说了一遍。胖子接着从怀里掏出一盒名片,一人递一张过去。阿边接过来一瞧,啊,怪不得这胖子这么牛,原来是个开公司的老板。

　　“好!”胖子表情一下严肃起来,正色道,“我也发个誓,今天在场的人都可以作证,我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具有法律效力,都会负责任!”说罢,掏出一个小本,给阿边他们各撕了几页纸,然后又让人给他们拿来笔,然后又摸出一本支票簿来,摆在桌上,拿笔在上面“刷刷”地签了几个字,说道:“我有几千万的财产,这张支票拿到银行就能取钱。这是10万块,我想送给你们其中的一位,条件是离开对方。谁愿意要这10万块,就请在纸上写个‘分字,相反,就请写个‘合字,写好了交给我。”

　　阿边和女友不禁对视一眼,拿起了手中的笔。阿边心中冷冷一笑,10万块就想拆散我们,真是太天真了!毫不犹豫地挥笔就写了个“合”字,递给胖子,女友也几乎是同时写好了纸条。胖子接过两人的纸条,看了一眼,收进了口袋里放着。阿边和女友相视一笑,两眼脉脉含情,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自然他们都猜到了对方写的是什么字。不单他们,连旁边看热闹的人也都猜出来了,发出一阵善意的轻笑。

　　胖子却不动声色,“刷刷刷”把写好的支票撕碎,拿起笔又写了一张100万的支票。顿时,看热闹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睛紧盯着桌上的支票。胖子淡淡地说道:“这是100万,谁愿意离开对方,这100万就是谁的!”

　　阿边和女友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支票上那一串长长的零,忽然间,脸上的笑容有些凝结了。胖子嘴巴不停地说着话,而此时,从他嘴里说出的话却充满了非同一般的诱惑力:“100万,可以让你实现很多梦想,一套漂亮的房子,一辆属于自己的小车,可以让你过上很优越的生活,而这些,也许要让你奋斗几年、十几年……”

　　阿边虽然竭力不去想这100万的诱惑,但胖子的每个字都说到他心坎上了:他们现在就为买不起房子苦恼呢!

　　胖子继续说道:“爱情是可以重新再来的,而机会,错过了就未必再来一次。100万可以使你的爱情更加完美,你只需再重新选择一次而已,谁又敢说,你再次选择的不会比现在的好呢……”

　　阿边的心倏地一跳,不自觉地抬头向对面看去,刚巧女友也向他看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一碰,又迅速垂了下来。阿边握笔的手不禁有点抖了起来,脑子里反复闪过一个念头:100万!100万!100万!

　　不过他心里还是一个劲地命令自己,不能写“分”字,不能写“分”字。犹豫了片刻,他一咬牙,飞快地在纸上写了个“合”字,递给了胖子。

　　女友看了他一眼,眼神十分复杂。最后她也把纸条递给了胖子,轻轻咬着嘴唇,微微低着脑袋。

　　胖子看过他们的纸条,又收进了口袋。这一来,所有的人都猜到了结果,可谁也没有吭声。阿边和女友不约而同地抬头一对视,两人脸上的表情都有点僵硬了,眼神有些怅然若失的味道,怎么也笑不出来。

　　只见胖子撕掉那100万元支票,拿笔又开了一张新的支票:1000万!

　　胖子说道:“谁愿意离开对方,这1000万就是谁的。如果你们都愿意的话,就每人500万。拥有500万,可以让你跻身上流社会,可以拿它开创自己的事业……我提醒两位,一定要说真话,给你1000万,你愿意背叛爱情离开对方吗?”

　　阿边额头不知不觉已经冒出了汗,神情恍惚地瞪着女友。而女友只飞快地瞧了一眼支票上的数字,就低下了头,握笔的手在激烈地抖个不停,半晌都没有落到纸上。

　　此时,阿边的脑子已经一片空白了,仅有一个意识:不能写“分”字!写了“分”字,他就赌输了,自然,这1000万也到不了手。可是,他却怎么也写不出一个“合”字来。女友呢?看来她也是和阿边一样,脸色竟是一片煞白。

　　胖子没有再说话了,嘴角含笑看着他们。旁边瞧热闹的人也都屏气凝神,气氛紧张到令人窒息。

　　就这样熬了好长时间,胖子忽然说道:“你们还做不出决定吗?这样吧,我再开一张,2000万!”说罢拿起笔。

　　“停!”阿边猛地一把抓住他的手,喊了这一声,脸上已是汗如雨下,却顾不得擦一下,连连喊,“不赌了,我不赌了!”

　　胖子问:“你认输了?”

　　“不,我、我不认输……”阿边只得口干舌燥,费力地咽了一口,“我、我不、不赌了!”

　　胖子笑着问:“真的不赌了?”

　　“不赌了,不赌了!”阿边伸手抹了一把脸,只记得点头。胖子又问阿边的女友:“你呢,小姐?”

　　女友恍恍惚惚地说道:“不玩了,我不玩了……”“好,那咱们就不赌了!”胖子拿起桌上的支票,“刷刷刷”撕得粉碎。

　　阿边和女友都是全身一震,再次相视,只觉得刚才就好像被人催了眠似的,突然醒来,禁不住惊喜交加。当他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时,两人均是百感交集,女友更是眼眶红红的,居然泛起了泪花。其他游客回过神来,纷纷拍起了掌。

　　胖子“哈哈”一笑,伸手拍拍阿边的肩膀:“朋友,我看,你也别和导游赌他们作弊或者不作弊了。我知道你的办法,就是拿点钱出来做奖金,四位盲人谁赢谁拿到钱,没错吧?我也相信,也许你会赌赢。可是这样一来,那四位朋友以后就再也没有办法在一块打牌了。人家本来打牌打得好好的,为什么非要去打乱人家呢?有些事情,虽然明知道是这样,可真的用得着刻意去证明吗?”

　　阿边脸上一红,惭愧不已。胖子拿出他们写的纸条,笑道:“这几个‘合字你们应该好好保存,祝你们永远都不分开!”

　　阿边接过纸条,不由自主地向那边看去。只见那四位盲人仍然在专心致志地打着牌,喊牌声一声接一声,根本就不理踩这边发生过什么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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