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强眼看对象谈成了,要结婚了,日子都定好了,可是女朋友突然变卦跟他吹了。何大强气得蒙头睡了好几天,跑到深圳去打工。人们都说今年的工不好打,来到深圳一看确实如此。何大强跑了好几个厂子,有的说厂子正在裁员,怎么可能招人;有的说受金融危机影响每月只能上二十天班,算下来一个月才能挣六百多元;有的厂子虽说能挣一千多元,可天天要加班。何大强站在深圳街头真不知自己该怎么办。
就在何大强为难之时,一个五十左右的胖子叫住何大强:“小伙子,是不是打工的?”何大强连连点头。胖子看了看何大强结实的身体,露出了满意的神色。接着他又问何大强有什么能耐。何大强满有信心地说,他身体好,劲儿大,啥苦活累活都能干。他还学过汽车驾驶,可以开小车。胖子笑着说:“你小子运气好,跟我走。”何大强还准备问是什么厂,干什么活,一个月能挣多少钱,可人家已经等在车门口了。何大强只好跟着上了车。车子拐了几个弯跑了十几分钟,开进了一个大院。下了车,一个瘦高个儿迎了上来。胖子说:“老高,给这小伙子安排一下,就让他住花园东边的那间空房子吧。”何大强还想问胖子点什么,可人家对他理也不理就朝办公室走去了。何大强只好跟着叫老高的瘦高个儿走了。
老高边走边问何大强是哪里人,今年多大了,又有些神秘兮兮地问何大强是不是跟厂长有什么特殊关系。是不是哪个领导介绍来的。何大强老实告诉他,什么关系也没有,谁也没有介绍,他们是在招工广场遇到的。
老高把何大强领进了花园东边的那间房子。何大强看了看,有桌子有床,被褥都铺得好好的。住在这里有花有草,又清静。何大强暗自庆幸自己确实运气好。
“毛胖子你出来!毛胖子你出来!你今天不出来,不去跟我领结婚证,你就不是一个男人!”何大强才坐下。忽然从哪儿传来了一个女的吆喝声。老高好像还想给何大强叮咛什么,可一听到吆喝,就撇下何大强急急跑了出去。
老高走后,何大强想,谁在吆喝呢?毛胖子又是谁呢?他初来乍到该不该去管?后来又一想,咱是一个打工的,有什么能耐管?管得了吗?房间前边有水龙头,何大强拿毛巾洗了洗,就躺在床上歇了歇。
晚饭是老高叫他去吃的。老高告诉他,这是厂领导机关灶,你今后就在这里吃,只管吃,不付钱。吃完饭看老高要走,何大强急急撵上去,在一个没人的地方小心地问:“我干啥活?一个月挣多少钱?”老高告诉他,毛厂长亲口说了,一个月给他1600元。
“毛厂长?厂长姓毛?”
“对啊,就是招你的那个。”
“那么,毛胖子呢?”何大强有些胆怯地问,“毛胖子是不是毛厂长?”
老高有些不满地说:“叫毛厂长,绝不能叫毛胖子。”
何大强连说了几个“是”。何大强对工资很满意,忙问老高叫他干什么活。老高说:“管理花园。”听到管理花园,何大强吃了一惊。他以为老高说错了,或者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老高还是说管理花园。何大强大有大炮打苍蝇,大材小用之感。一个小伙子管理花园?这不是老头子的活儿吗?可他又一想,打工挣钱。只要不违法,只要对得起良心,人家叫于啥就干啥。老高最后又补充说,以管理花园为主,其次还会有一些杂活,必须随叫随到。
回到房间,何大强就看见地上多了修剪花木的剪刀、锯子、酒壶什么的。从此他白天老老实实地修剪园里的花木,晚上哪儿也不去,熄了灯,拿起竹笛悠悠地吹,吹《浏阳河》、《八月桂花遍地开》、《二月里来好风光》等他喜欢的民歌。何大强隐隐看见常有一个影子在月光下听他的笛声。何大强也不出去过问。有时觉得自己就是给那影子吹的。
一天,何大强拿着剪刀修剪一株花树。正端详哪个枝该留,哪个枝该剪。忽然又传来了叫声:“毛胖子你终于来了!领结婚证去!”接着听到一个女孩子哇哇的哭声。何大强一心想走近去听听,可又叮咛自己:两耳不闻闲杂事,一心只剪花木枝。谁知就在这时,老高急急跑来了。“快!快把剪子放下,有任务!”何大强放下剪刀,问老高干什么活。老高说跟他走。老高在前边跑,何大强在后边撵着。老高把何大强领到了厂长办公室门口。何大强看到一个女孩子躺在地上,抱住毛厂长的腿,不让他进办公室。何大强终于明白叫厂长去领结婚证的就是这女孩子,一个蛮漂亮的女孩子。老高悄声对何大强说:“你把这个女孩子抱回她的房间,对她进行哄劝,让她别烦厂长。你的工作做得好,就有奖金。”
何大强还以为是啥活,便跑上前去趁女孩子不注意,三两下就拉开抱住厂长腿的手,然后用一条胳膊揽起女孩子的双腿,一条胳膊揽住她的腰就抱了起来。老高在前边领着,何大强在后边紧跟着。跑到花园旁边的一个房间里。老高看着何大强把女孩子抱了进去,然后一转身拉上门走了。
房间布置得挺豪华。床头床尾画龙雕凤,床上用品时髦华丽,家用电器应有尽有,可真让何大强开了眼界。何大强小心地把女孩子放在那大床上。女孩子气得大骂:“你是谁?是哪条狗?你给我滚!滚!”何大强不还口,站在那里嘿嘿地笑着。女孩子气得抓起床头的一个碟片盒子打了过来。何大强右手一伸稳稳地抓在了手里,就好像是女孩子特意扔给他的。何大强看着盒子上的画面笑着说:“一看这就是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可不能让它污染了你美丽的双眼啊!”女孩子瞅了一眼何大强低下了头。沉默了一会儿。女孩子瞪起她的大眼睛又问何大强是干什么的。何大强笑着说:“刚被招来的,打工的。”女孩子不信:“打工的都在车间卖命,你怎么跑到了这儿?”何大强又笑着说:“我是花工,住在花园,一位真诚的护花使者。”女孩子一听,大睁眼睛问:“你就住在花园?每晚吹笛子的就是你?”何大强笑了笑,接着又给女孩子讲了几个有趣的故事,惹得女孩子笑出声来。女孩子说:“你的嘴真厉害,又能吹笛子,又能讲故事。”何大强有些兴奋地问:“是你在听我的笛声?”女孩子笑着点了点头。女孩子好像还要说什么,何大强料想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不敢久留,给女孩子挥挥手就走出了房间。
事后老高找到何大强,说他那天做得很好,毛厂长很赏识他的工作能力,并且有500元的红包奖励。何大强推托不收。老高硬装进何大强的口袋里。给过红包,老高没有走,坐在何大强的床上,大有与何大强倾谈之势。何大强小心地问:“高师傅,恕我斗胆,那天我抱的女孩子是厂长的什么人?”谁知老高一下子板起了脸:“你这小伙子,你以为你是谁?你是一个打工的,叫你干啥你就干啥!你问那么多干什么?记住,今后不该问的不要问!”说完甩着手出去了。
老高走后,何大强有些生气。打工的怎么啦,连一句话都不能问?可又一想,不问就不问,不问还清静。
后来的几天,除了有人叫他卸过几车煤,买过几次菜,把两只狗拉出去打过防疫针外,就是在花园里修剪花木。晚上他还是哪儿也不去只是吹笛子,给外边的花儿吹,给月亮吹,给月下的影子——不,给他那天抱过的女孩子吹。有时他真
想跑出去会会那女孩子,可耳边又不时响起老高的声音:“你以为你是谁?你是一个打工的。”便只好作罢。
一天,何大强刚吃完早饭,老高就跑来了。老高说:“你不是说你有驾照,能开车吗?好,今天给你一个美差,开上小车拉上那天你抱的女孩子游玩去。”何大强高兴得真想跳起来。他还以为老高是在跟他开玩笑,可一看人家已经走了,有人将车开到了房门口。女孩子住在二楼,何大强开了车门,看见女孩子在阳台上笑着往下望他。何大强上了楼笑着说:“走,妹子。”
“干什么去?”
“不是说你要游玩吗?让我开车拉你去。”
“跟你去游玩?我不去。”女孩子像故意气何大强。何大强急了,求女孩子别难为他,他是打工的,人家说今天他的任务就是拉她去游玩,可不能让人家扣他的工钱。女孩子憋不住笑出声来:“跟你开玩笑呢,看把你吓的。”
他们的车子停在了人民公园。走在公园的小径上,何大强问女孩子叫什么名字。女孩子说叫李晓娟。李晓娟说:“你不是叫我妹子吗?就这样叫吧。”两人在公园坐飞车、划小船、打游戏机、爬山,玩了一天。李晓娟说她玩得太开心了。临回厂,李晓娟瞪着眼问:“你为什么只字不问我是干什么的?”何大强笑着说:“不该问的不问。”不料李晓娟生气地说:“该问。该问,你该问。你为什么不问?”
坐在公园的大石头上,面对湖水。李晓娟对何大强说。她来自贵州农村,也是来打工的。她先在厂部打扫卫生,后来厂长让她打电脑,再后来厂长让她什么活儿也不干,供她吃,供她住。她的任务是陪厂长玩。李晓娟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湖水。像对湖水说话一样,说得两跟是泪。
“那么你爱毛厂长吗?”
“我爱他什么?他比我爸还大两岁。他有家室,我爱他干什么?”
“那你为什么要喊着与毛厂长结婚呢?”
这句话问到了李晓娟的痛处,她闭着眼睛哽咽着说:“我要结束这种生活!我知道他不会与我结婚,我在逼他、整他!”李晓娟说得很伤心。此时何大强已经知道李晓娟才二十四岁,比他还小两岁,确实是个妹子。他有些爱怜地把李晓娟揽在怀里,两人默默地看着湖水。忽然,李晓娟望着何大强说:“你的笛子确实吹得好。我天天晚上都在听,真想听一辈子。”何大强深解其意,说他只有笛子,没有钱。李晓娟一下子搂住何大强的脖子说:“我就爱没有钱的。”
时间过得很快,夕阳西下,两人回到了厂里。
过了几天,老高又叫何大强开车拉李晓娟游玩。何大强有些为难地说,这活儿不好干,他怕是干不了了。老高仍是那句话:“你是打工的,叫你干啥就干啥。干得好,有红包。”
何大强无可奈何,开着车拉着李晓娟出了厂门。天黑了两人没有回来,夜深了两人没有回来,第二天两人还没有回来。老高找到毛厂长,有些担心地说:“何大强恐怕是把李晓娟拐跑了。这小子看起来老老实实,叫干啥就干啥,可没有想到能做出这事。咱们上了这小子的当。”没想到毛厂长竟哈哈大笑,说:“这小子做得好啊!不过他所走的每一步都是我设计好的。”接着毛厂长兴奋地自夸,说他的眼力不错,他看出这小子能给他办事。老高似懂非懂地望着毛厂长。毛厂长有些狡黠地说:“这件事我没有给你说,李晓娟这婊子是一块烧红的炭,烫手啊。我想除掉她,可不知道该怎么下手。那天我急得在街上转,遇到了这小子。我是故意让这小子领她走的,这样我没有下手,没有出啥事;她自己跑了,干脆利落,还省了我一笔打发的钱。这正是我要的效果,遂了我的心愿啊!”老高笑了笑,夸厂长高明。毛厂长挺了挺胸脯。骄傲地对老高说:“明天你赶快把准备好的材料送到市政协去。这女孩子走掉了,我做市政协委员就不怕有啥影响了。”老高点了点头,忽然又甩着手说,何大强这小子把小车也开跑了。毛厂长不假思索地斜着眼睛说:“谅他还没有这个胆。”两人正说着,老高的手机响了,是交警打来的,说有一辆小车停放在大街上,根据车牌号查到是他们厂的,叫赶快来人开回去。老高立即派人开回了车,正是何大强开走的那辆。老高夸厂长料事如神。毛厂长没有接老高的话茬,却反问老高。他们两个会去哪儿呢?可不敢让他们胡闹。
此时何大强与李晓娟已经坐上了回宝鸡的列车,两人亲密地抱在一起。李晓娟说她成天盼着有个真心爱她的人前来把她带走,现在终于如愿了。何大强笑着说,打了不到一个月的工,就领回来这么一个漂亮的媳妇,真是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好人有好运啊。回去爹娘见了还不知会有多么高兴。两人心心相印搂得更紧。忽然何大强似有所悟地说:“咱们是不是上了毛胖子的当?听说他正削尖脑袋要做市政协委员哩,而你成天与他闹,他正想着怎么甩掉你哩!”李晓娟推开何大强说:“你是不是后悔了?是不是嫌弃我?”何大强说,这是哪儿的话,他是想不能让这老家伙阴谋得逞,回去后得赶紧写一份检举材料寄给深圳市委。李晓娟说,她后悔没让那老贼赔一笔钱。何大强说:“他的钱臭,咱不要,咱要让他受到法律的惩罚!”李晓娟说:“这也是我的心愿。”
(责编:林洋图:张永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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