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小姐流落网吧,速来救美!十万火急!”
我在QQ上不停地向他发了十几封鸡毛信,然后盯着那只大笨熊。不久,大笨熊由灰变黄,一闪一闪直发连珠炮:“丫头,是不是又忘了带钱包?我这就过来!”“坐着别动,我十分钟赶到!”“不要跟陌生人说话!”我忍不住“吃吃”地笑起来,邻座正跟美女视频的男生狠狠瞪了我一眼。我下线,付过网费,拖着两个大大的行李箱,站到网吧的门外,东张西望。
这是个酷热的夏季,气温高得令人窒息。捧着厚厚的作品剪辑本,在烈日下曝晒了两个月,我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灰姑娘。好不容易把自己推销给了一家企业内刊,但新单位不安排宿舍。手头只剩两张百元大钞,租不成房子,更不敢住酒店,思来想去,只能找他了,谁让他是我的哥们呢!
在这个大都市,除了他,我谁也不认识,不找他找谁?他是我大学文学社结识的文友,他写故事,我弄伪小资,写作风格风马牛不相及,但这并不妨碍我们的交流。我们海阔天空地谈文学,有着哥们一样的亲密和唇枪舌剑,对我的任性和刁钻,他气极时顶多扔一句:“好男不跟女斗!”我大二那年,他毕业分到这个城市的一个大机关做个小办事员,业余写作,文章遍地开花。我们继续在QQ上华山论剑,还同上了一个文学BBS。在论坛上,他一发帖,必是妙语如珠,而我却是大大咧咧的灌水大王,整天在网上游荡。他总以学长那种老气横秋的语气教训我:“你这个古灵精怪的家伙,怎么就长不大?”
我终于长大了!有工作了!该死的老学究,这下看你还怎么把我当孩子?我在心里美美地想着,一辆红色夏利的士“嘎”的一声在我面前急刹车。他钻出车门,大呼小叫:“等一会儿,我付了网费就来。”说着就向网吧里冲。
“早就付过了!”他疑惑地看着我,这才注意到我脚下两个硕大的行李箱。“果真美女落难!挺悲壮的!”说着提起箱子,钻回的士:“还愣着干吗?上车呀!”我磨蹭着上了车,傻傻地问:“上哪?”“上我家呀!总得把你的行李卸下来,填饱你的胃吧!”
他的家其实就是一套两居室的出租屋,还好,有厨卫热水器。他扔下我的行李箱,让我快去洗澡,自己却一头钻进了厨房。我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卫生间走出来,饭桌上已放着一碗面,面条上还卧着一个黄灿灿的煎鸡蛋,鸡蛋旁边是一棵脆绿的青菜。我深深吸了一口面条的清香,夹起鸡蛋,顾不得淑女风范,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放下筷子,咂吧着嘴,我这才说了声:“谢谢!”精神劲跟着上来,四下打量他的家:干净、整洁,散发着淡淡书香。看不出这老学究还挺会过日子!他得意地问:“是否合口味?”我答曰:“饥不择食,食不知味!”他哈哈大笑,然后一副弥勒佛的样子。
“今晚就在这儿将就一晚吧,我睡书房,保证不欺负落难美女。”他调侃着,声音里却有着无法抗拒的诚恳。那晚,我睡得特别香。一早起来,他已出门上班,餐桌上放着一杯牛奶一个面包。他给我留了字条,说替我找住房。再回到他家时,他正围着围裙在厨房忙着炒菜,我依在门外看着他,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像个家庭妇男!”他拿着锅铲在我面前挥了挥:“小馋猫,等会你不流口水才怪呢!”
四个菜上了桌:啤酒鸭、红烧排骨、溜菜苔和肉末粉丝汤。他炒的菜真是色香味俱全,我不由啧啧惊叹。他开启一瓶红酒,举杯:“第一杯,为你洗尘;第二杯,向你致歉……房子没有找到。”
我端起酒杯碰过去,笑着说:“反正你这儿吃香的、喝辣的、住好的,我还不想挪窝呢!”“想赖着不走呀?”他嘻笑着,“那我们同居吧!”我的眼睛突然大了两倍,用最可怕的目光看着他。他用温柔敦厚的语气解释给我听,此“同居”非彼“同居”,其实就是合租!我白他一眼:“那得签一份合同,免得哪天我心情不好把你扫地出门。”“嗨!给你阳光你就灿烂,这是我家耶,好像应当由我作主吧?”他把酒杯碰得山响。我要求第一不住书房,算是我让他;第二不做饭,算他让我,其他一切好商量!他诡秘地盯着我:“签了合同可不许后悔!”我把酒杯碰回去:“本小姐说一不二!”
他放下酒杯,钻进书房,5分钟后,拿出一份电脑打出的“同居”合同。除了分摊房租水电费,他只对我提了一个要求:替他洗衣服!我在心里掂量:做饭,还得负责买菜及洗碗等细活,相比之下洗衣简直是小菜一碟!
再次碰杯时,已签好合同。他把做饭、炒菜当作乐趣,常常是边做边哼着歌,很痴迷的样子。真无法把这个喜欢围着锅台转的“家庭妇男”同那个激扬文字的作家联系在一起。每顿晚餐被他做的美味引诱,撑得饱饱的,我忍不住埋怨:“没安好心,准是想把我养成肥妞,好让我嫁不出去!”
“出口不成,就转内销吧!”他打趣着,我冲他翻白眼。吃人家做的好饭、好菜,投桃报李,我只好把他的衣服洗得干干净净。他得寸进尺地买回一个熨衣板和一个蒸汽熨斗,“洗衣可不是光洗净晒干那么简单,还得熨整齐!”我正要抗议,他一句话让我咽了回去:“就好像我做饭,也不仅仅是炒炒煮煮,还得洗洗切切嘛!”
那天晚上,我忍不住又埋怨他,怪他炒的鸭太好吃,害得我又多吃了一碗饭,要他付我减肥费。他一笑:“减什么肥,嫁不出去我包了!”我说我心中的白马王子要浪漫而有情趣,身上绝不能有油烟味!他用书拍拍我的头:“你不会做饭,还想找个不沾油烟的男人,想做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呀?”“我们吃西餐!”我扔下他,一头钻进了闺房。他冲着我的背影嚷着:“天天吃西餐,撑死你!”
一早醒来,他已不在,桌上躺着他的字条:“今晚加班,不能回家,你自己做饭。”这家伙报复起来真是立竿见影。
下班回来,第一次面对冷锅静屋,我怅然若失地泡了一碗方便面,却食不知味,难以下咽,心中不由怀念起他做的可口饭菜和每天的快乐晚餐。看到他换下的衣服,心头泛起一股柔情,连忙抓过来泡在盆中。轻轻搓揉着他的衬衣,手指硬生生地触到一张纸片。是一张相片,他搂着一个漂亮MM的肩,两人笑得特灿烂。我的心像被针尖刺中,手指僵硬,所有的幸福和快乐都被这张薄薄的相片打碎了。
硬撑着洗完衣服,晾到阳台上,细数着从衬衫上跌落的水滴,仿佛数着自己的泪珠。这儿已不属于我了,快快逃离吧!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我忍不住抱着他的衣服抽泣起来:失去了,才知道爱情早已在我心中扎下根!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一看号码,却是他。
听我声音喑哑,他焦急地问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听着他焦急而又温柔的声音,我更是哽咽无声。
“丫头别哭,我马上赶回来!”我却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丫头!丫头!”不知何时,他已闯进我的房间:“谁欺负你了?我找他算账去!”
“是你,你都要结婚了……”我语无伦次地说,“我明天就搬走!”“我要结婚?你说什么?”我像小狮子似的怒视着他,拿出了“证据”。他一愣,随即大笑:“傻丫头,那是暑假我去看妹妹,在她大学里照的相片,昨天刚收到,忘了取出。”我猛地羞红了脸,这真是不打自招。
“可是,可是,你老叫我丫头,一点儿也不喜欢我!”
“如果不喜欢你,会甘愿为你下厨做饭,做个让你不喜欢的家庭妇男?”他的脸因为激动而涨红了,“可你却说不嫁家庭妇男,我心里有多难受,你知道吗?”
我撒娇地说:“傻瓜,不嫁家庭妇男,我吃什么?”他欢喜地搂住我:“丫头吃醋的样子好凶哟!” ■
(责编:何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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