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有

　　我从一所师范专科学校毕业后,找了一份代课老师的工作。可现在学生是真难教,动辄跟你横挑鼻子竖挑眼,而本人的脾气又不太好,于是将自己上学时曾经受到过的一些责罚,依葫芦画瓢地施加给那些调皮孩子。没想到由此引火烧身,有几个家长到教育局告我体罚学生,我这个代课老师还没等到转正的机会,就先“下课”回家了。

　　父母还在张罗着四下托人找关系,想继续让我去做教书育人这光宗耀祖的工作。我心里早打了退堂鼓,为了那每月少得可怜的一点工资,忙得像驴一样不说,还要在别人面前装孙子,打死我也不干了!父母说,你是学中文的,不当老师,还能做什么?其实我心中早有打算,还在上大学的时候,我就曾经幻想过,要做一个快乐的自由撰稿人,开一家写作服务社,自主创业。

　　说干就干。我在临街处找了一家小门面,到工商局申请了营业执照,借钱买了一台办公打印一体化复印机,又在旧家具市场淘了一些廉价沙发、桌椅,再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往办公桌上一放,装上电话、宽带后,本人的写作服务社就算正式开张了!为了吸引顾客,也为了推销自己,我在服务社墙上张贴了写作服务公约、撰稿范围与收费标准等一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还将自己这几年来在报刊上所发表的一些“豆腐块”文章、获奖证书等全都印出来,装订成册,摆放在一边的茶几上,供顾客翻阅,以此来体现本社颇具实力的形象。

　　有道是:扯起招兵旗,自有吃粮人。就在别人拿我当怪物一样看待时,我终于接到了第一单生意。

　　顾客是一个打扮时髦的美女,她走进店后,先往墙上张望了一会儿,又拿起沙发上的那册复印件翻看起来。我见状连忙上前询问:“请问,你需要写什么吗?”那美女点点头,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发表的文章真不少,你会写情书吗?”“当然会写,只要是文字表达的东西,我都会写!”“那好,你帮我写一封情书吧,千字以下的,要收多少钱?”

　　按照规定,我要价100元。可美女摇摇头,她嫌贵了些,只给50元。想到这是开业后的第一单生意,而且对方还是一位大美女,我便爽快地答应了。

　　之后,我让她简单介绍一下自己与心上人的个人资料。美女说,自己还是一名学生,这情书是写给自己心仪已久的帅哥老师的,她说自己暗恋这个老师很久了,却一直没有机会表白,其他情况涉及隐私不便多说,让我自己发挥就是,但要求言辞语句要优美耐读,读后要让人有怦然心动的感觉!“没问题,你明天来取吧,包你心想事成!”我笑着对美女夸下了海口。

　　第二天,我将一张打印好的情书交到美女手上,美女浏览后,脸上悄然飞出了两朵红霞。看得出来,她对我的文笔还是很满意的。稍后,她将情书小心地折叠起来,装进了自己的坤包,飘然而去。

　　过了两天,美女又来了。她疑惑地问我:情书已经发出去了,可自己的老师为什么还无动于衷、不见回复呢?她又给了我50元,让我再给她写一封情书,还说要趁热打铁,乘胜追击,不等到对方的回复,她誓不罢休!

　　接下来的三天,这美女天天光临我的写作服务社,每次来都是请我写情书的。我一共帮她写了5封情书,从她那里挣了250元钱。此后,一连几天再没有看见美女出现了,我猜想,准是自己情书写得好,那老师被打动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师生恋估计就要收场了吧。

　　我正瞎想着,忽然眼前一亮,我看见那美女又走进来了。“你还要写情书吗?”我连忙笑脸相迎。

　　“写你个头!你老实说,你这些情书是不是抄袭别人的?!”美女一改往日的温柔与矜持,满脸怒气地质问我。

　　“绝对没有!我这水平,还用抄别人的吗?!”我强硬地说道。

　　“你敢说没有……那请你看看这些是哪来的!”美女说完,从坤包中拿出我给她打印的几份情书,推到我面前。我展开一看,见每一张情书上都用笔在一些句子下面划了横线。我心里惴惴不安,故作糊涂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看不懂。”

　　“看不懂?我看你是装糊涂吧!那好,我来给你提醒一下!”她不由分说地挤过来,在我的笔记本电脑上敲了几下,让我自己来看。

　　我往自己的电脑上瞧了一眼,马上就看到几个新弹出来的网页,这正是我给她写情书时从网上剪切、粘贴的一些资料,真想不到,竟让她全都给找出来了!

　　面对她的质问,我尴尬极了,语无伦次地说道:“这……这也不算是抄袭吧?我只是借用了一些资料而已!”

　　“借用?瞧你说得多好听!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不会写文章,还愣充什么职业撰稿人!我看叫职业文抄公还差不多……”她越说越气,最后竟冲我大声嚷道:“多说无益,你退我钱吧!”

　　我一边擦着额头上的虚汗,一边抵赖说:“天下文章一大抄,看你会抄不会抄。我这些情书的确是拼凑起来的,这是写作,又不是创作,这些情书根本就没有问题的!”“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退不退款?!”这美女发起怒来,简直比老虎还凶。“要退款也可以,按照服务约定,请你自己动手写一封情书,当场进行比较。如果能证明你写的比我写的好,我就退,反之就不退。”我指着墙上张贴的那份服务公告,理直气壮地说道。“你敢小看我?!”美女瞪着我说。“不敢,我只是按照规定退费!”我指着电脑对她说道,“请吧,你就在这里写吧,我的电脑、打印机可以免费借你使用。”

　　“写就写……”那美女被我一激,果真坐在我的老板椅上,熟练地敲起了电脑。我见状暗暗称奇,但表面仍装着很平静的样子,悠闲地站在小店门口,想等写完情书后,当面挑挑她的刺,出出她的丑,刹刹她的威风!

　　几分钟后,敲键声戛然而止,打印机响了起来。我转过身,调侃地说了一句:“这么快呀,佩服佩服!”那美女一言不发,将打印好的那封情书放在我手上。

　　我接过来一看,这哪算什么情书呀,连个抬头都没有,满张纸上全写着:“我爱你,爱一个人不需要理由;我爱你,爱一个人不需要解释……”我哈哈大笑起来,差点没有笑岔气,边笑边问:“你这也算情书吗?啊,哈哈!”

　　美女有些不好意思了:“算不算情书我不知道,可它代表了我的心声!”

　　我连忙说:“不行,不行,你这情书也太简单了,也达不到那种让人怦然心动的效果呀……”我原本还想嘲讽她两句,可一抬头,却突然发现她眼圈红红的,看那模样,她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竟被我揶揄得都快要哭了。我心一软就从兜里掏出250元钱,递到她手里说:“嘻嘻,给你开个玩笑。这些钱我退给你,这情书呀,你还是自己回家好好琢磨琢磨吧!”

　　突然,她“啪”的一掌,将我手上的钱打落在地上,哭着骂了我一声:“你欺负人,我跟你没完!”而后双手捂面,迅速地冲出了店门。“哎,别走呀,我退你钱呀……”我追出店门,美女却已经跑出去很远了。

　　两天后,社区的赵阿姨来找我,一进门就说:“小伙子,听说你将美女作家寒星给得罪了?”

　　我一愣,当即否认说:“我连寒星面都不曾见过,又何曾谈得上得罪她?”赵阿姨说:“你怎么没见过?她说你给她写过5封情书,但都是从网上抄的,她用心给你写了满满一纸情书,你却当面取笑她,还将她气哭了呢!”

　　“你说什么?那女孩就是寒星,这怎么可能呢,她说她是个大学生,还说请我写情书,是要送给她老师的……她怎么会?”

　　赵阿姨笑了:“傻小子,自己被美女暗恋了都不知道,人家寒星,可是月薪过万的网络写手,她读过你的文章,知道你有几分才气,还特别崇敬你敢为人先,开写作服务社的那份勇气,本想跟你处个对象,联手搞写作,谁知,却被你这小白脸给气跑了!”

　　“天,我真不知道呀!要知道她是寒星,我就不这样了……赵阿姨,她现在在哪里,求你带我去见她好吗,我要当面向她认错道歉!”我拉赵阿姨的手,忙不迭地说道。赵阿姨双眼一眯,说道:“光道歉还不行啊,寒星说了,要你重新给她写一封情书,让我给她捎去,写得好,她才肯见你,写得不好,她可就真的不理你了!”我听后连忙表白说:“我这就写,我这就用心来写!” ■

　　(责编:林洋 图:刘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