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秀利

　　彭大运属于那种认准道跑到黑，九头牛拉不回的直肠子人。只要他认准的事，撞上南墙也不回头。这不，在江城制药厂当质检员的他，由于不肯同流合污制贩假药被开除了。

　　彭大运灰头土脸地回到家，又被老婆大兰子骂了个狗血喷头。这也难怪，彭大运就是因为这臭脾气，已经是第三次下岗了，搁谁谁也得急眼。吵过闹过，还得吃饭，大兰子无奈，只好让彭大运给自己打下手，在农贸市场帮着自己卖鱼。没想到彭大运的犟脾气又捅出娄子来了。大兰子从养鱼场进的是养殖鲤鱼，鱼批发回来后，用刷子蘸着新鲜猪血在鱼肚子上来回刷上几遍，原本雪白的鲤鱼肚皮，就变成了红黄色，养殖的鲤鱼也就变成了当地有名的鸭绿江野生鲤鱼了，身价也就成倍地往上蹿。彭大运看不惯老婆弄虚作假骗人，又不敢直说，就动起了心眼，当一个富态的中年女人来买鱼时，彭大运特意把抓在手里的鱼在水里涮来涮去，眼瞅着鱼肚子见了白，露馅后，富态女人感激地望了彭大运一眼，没买鱼走了。结果彭大运不但挨了大兰子一通恶骂，还被狠狠踹了两脚。

　　彭大运为逃避大兰子的骂，溜达到市场广告栏下，伸长脖子去看上面贴的五花八门的各类小广告。突然，彭大运瞪圆了双眼，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从广告栏上揭下一张电脑打印的小广告，像捧着捡来的金元宝一样捧着广告一溜小跑回到大兰子的鱼摊前，紧张得说话的腔调都变了：“老、老婆，咱们发财了，天上掉下来个大、大馅饼!”大兰子没好气地抓过那张小广告，只见上面写着：换物启示：本人史真燕，自愿以一处证照齐全价值百万的别墅换取一只女式破鞋，有意者请打电话联系。广告下面还附着联系电话。大兰子看完小广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指着彭大运说：“你脑子进水了还是让驴踢了，你也不看看这广告的日期，都半个多月了也没人信，谁会信呀？这要不是骗局，也是有钱人逗人玩，你还捡个棒槌当真(针)了呢，我看你是傻透了!”彭大运脖子一梗，说：“不管是真是假，我都要探个究竟，我倒要看看是谁吃饱了撑的!”瞧，倔劲又上来了。

　　彭大运说着掏出手机，按着小广告上留的电话号码拨过去，还真通了，是一个女人接的，女人在电话里告诉了彭大运见面地点，并让彭大运马上过去和她见面商谈换物事宜。彭大运关了手机，在市场一角的垃圾箱里翻捡了半天，找出一只脏兮兮的暗红色女式高跟鞋，用报纸卷了卷，往腋下一夹，就奔见面地点去了。大兰子害怕彭大运吃亏上当，急忙把鱼摊托付给别人，暗暗地跟了上去。

　　在一栋漂亮的小别墅前，彭大运和叫史真燕的女人见了面，这女人竟是早上要买他们的鱼的那个富态女人。史真燕也不啰唆，直截了当地问彭大运女式破鞋拿来没有，当检验过那只暗红色的女式破皮鞋后，史真燕一指身后那栋小楼，爽快地告诉彭大运：明天跟我去办过户手续和公证后，这幢小楼就是你的。史真燕说完撇下目瞪口呆的彭大运，扬长而去。彭大运使劲掐了两下大腿，望着漂亮的小楼，乐得蹦了两个高儿，把跟上来的大兰子撞得差点坐在地上。大兰子揪着彭大运的耳朵给他泼冷水：“你还以为这幢小楼真的属于你的了？别高兴得太早，是福是祸还难说呢。”

　　第二天，当彭大运把过户到自己名下的那幢小楼的房产证和公证书摆到大兰子的眼前时，惊得大兰子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老天啊，一只破皮鞋，真的换了一幢价值100万的小洋楼!两口子正在已经属于他们的小洋楼里上蹿下跳又喊又叫地参观呢，彭大运的手机响了，来电话的正是刚刚用一幢小洋楼换了他一只破皮鞋的史真燕。史真燕告诉彭大运，明天在市法院民庭门口见。旁边的大兰子一听，立马像三伏天掉进了冰窟窿，全身都凉透了：“我说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吧，看看，都闹到法院了，这咋办啊？”彭大运脖子又是一梗，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咱家穷得都要卖血了，还怕她骗咱，去法院又怎么样?”

　　第二天上午，彭大运两口子在法院民事庭的门口见到了一脸严肃的史真燕。史真燕直接把他俩领进了庭内的证人席上，告诉彭大运一会开庭后，律师问他什么如实回答什么就行了。史真燕说完，自己站到了被告席上。彭大运再看原告席上站着一个妖艳的年轻女人，心里一时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了。开庭后，彭大运才知道，原来法庭正在审理的是一起遗产纠纷案，那个妖艳的女子是史真燕丈夫生前养的二奶，史真燕丈夫遭遇车祸去世前，留了一份遗嘱给史真燕，让她把生前给二奶买的小洋楼换成东西补偿那个妖艳女子。法庭当庭查验过遗嘱后，让史真燕执行丈夫的遗嘱。史真燕从随身携带的皮包里掏出一个报纸包裹的东西，郑重地放到妖艳女子的面前，冷冷地说：“这就是我按我丈夫的遗嘱换成的东西，现在当庭交给你，请查收!”妖艳女子满怀欣喜地抓起包裹，慢慢地打开报纸，突然惊呆了，发出“啊”的一声惊叫，彭大运偷眼一望，正是自己换来一幢小洋楼的那只破女式皮鞋。那个妖艳女子经过最初的慌乱后，歇斯底里地喊：“不！我不相信，一只破皮鞋，能换价值百万的洋房，这是一场骗局，一定是被告随便捡来的一只破鞋，来糊弄我！”

　　史真燕的律师当庭陈述说：“我的当事人没有作假，也没有欺骗原告，我们带来了用一只破皮鞋换一座小洋楼的彭大运先生，现在请他出示换房的手续和公证材料，并陈述换房的经过!”法官听完彭大运的陈述，看过房产过户手续和公证书，并证实彭大运与史真燕没有亲属关系后，经过合议，当庭宣布用破鞋换房具有法律效力，并当庭把那只破鞋判给原告!判决后，法庭内外响起一片掌声。

　　退庭后，彭大运领着大兰子正要离去，却又被史真燕叫住了。彭大运嗫嚅着说：“怎么，你要反悔了?”史真燕一笑：“我要感谢你还来不及呢，广告贴出半个月，竟没有一个人联系我，在开庭最后期限到来前，你及时出现，帮我出了一口恶气。我想请你这个诚实人来我的工厂做质检总管怎么样?”彭大运惊喜地问：“什么?”史真燕告诉他，是江城制药厂。原来，史真燕的老公就是江城制药厂的老总，出车祸过世后，史真燕全盘接手了厂子的管理。彭大运惊诧之余，瞥了老婆一眼，得意地说：“看来，那只破皮鞋还不止值100万呢!” ■（责编：汤加 图：薛志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