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凤娟

　　文静老师家出了一件惊天大案，儿子小军昨晚在家中被人枪杀了！

　　昨夜电闪雷鸣，下了一夜的暴雨。天刚蒙蒙亮，人们便看到文静老师家院门外停着好几辆警车，一大群警察里出外进地忙碌着，周围还有荷枪实弹的特警把守。

　　文静老师是镇中学一名退休教师，也当教师的丈夫已在十几年前病逝了，女儿大学毕业在县里已经结婚成家。儿子小军外出打工三四年不见踪影，怎么会突然死在家里？文静老师一生从教，有口皆碑，竟然遭此横祸，人们都感到痛心。

　　几天后有消息说这起案子好像和黑社会有关联，但案件尚未侦破，公安机关严格保密，详情就没人知道了。人们看到文静老师老了许多，腰也佝偻了，头发也全白了。又过了不久，传出文静老师要卖房子的消息，说是要搬到城里和女儿一起住。并且卖房子的消息越闹越大，先是镇广播站播了卖房启事，后来县里电视台、市里报纸也都登出了卖房广告。让人吃惊的是房子竟然标价10万元。文静老师的房子是两间旧砖瓦房，总共不过70平方米，虽然独门独院，但按农村的时价，最多值2万元，可文静老师竟然标出了10万元的天价，这一时成了当地一件奇闻。背地里人们都叹息说文静老师肯定是神经受了刺激。

　　半年过去了，文静老师的房子还没有卖出去。文静老师经常坐在院子里的一张方桌前，一坐就是很长时间。

　　这天下午，一辆轿车停在文静老师的院门前，从车上下来一位戴着墨镜、气度不凡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环视了一下周围环境，然后向文静老师的院子走去。

　　文静老师正坐在方桌前，直到中年男人走到了她面前，她才抬起头问道：“你是为房子来的吧？”

　　中年男人说：“是的是的，你是文静老师吧？我看到了你卖房子的启事。”

　　文静老师说：“我这两间房子可是很贵，要10万元呐！”

　　中年男子笑着说：“这个我知道，你卖房启事上写着呐！”

　　文静老师问：“你一定是个大老板吧？”

　　“噢，不敢不敢，我是环宇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这是我的名片。”中年男子双手递了过来。

　　“可你花10万元买我的房子干什么呢？”文静老师并没看手里的名片。

　　中年男人用一种怪怪的眼神看着文静老师，他感到文静老师的言谈有些不合常理，他随后宽容地笑了：“这里的风水很好，我想很适合盖一座乡间别墅。”

　　“可这房子不久前发生过凶杀案，我儿子就死在这里。”

　　中年男人脸上的表情在急剧地变化，他摘下大墨镜，用捉摸不定的眼神看了文静老师很长时间，然后摇着头说：“原来这样。不过，有句老话说，哪间房子不死人呐，有些事还是别太当真好。”

　　文静老师很认真地看着中年男人，说道：“看来你是诚心诚意的，好吧，我给你倒杯茶水去。”文静老师站起来，向屋里走去。

　　中年男人透过窗户看见文静老师进了里屋，拿起暖瓶倒水。他又把目光移向房子周围。院子有一道不高的围墙，四周果树环绕。院内很整洁，房子西面有一个猪栏，一头肥猪正在津津有味地吧叽着嘴吃食，发出很大的声响。他又把目光投向屋里，看见文静老师正拿着话筒不知是在接电话还是在打电话，中年男人的眉梢跳了跳，脸色很阴郁。

　　文静老师很快端着水杯走出来，对中年男人说：“你请坐吧，喝杯水。”两人坐下，文静老师接着说：“既然你对这房子很感兴趣，那我就讲讲这老房子的故事。”

　　文静老师讲了下面的事情——

　　这座房子是文静老师和丈夫结婚以后盖的。那年丈夫得了肺癌，临走时他只嘱托文静老师一件事，把孩子养育成人，要让他们读书、上大学。文静老师含泪答应了丈夫。后来女儿考上了县重点高中，儿子也上了初中，日子一下变得艰难起来。为了供孩子们读书，文静老师偷偷借了许多债，她觉得这笔投入很值得，为了丈夫的遗愿，也为了孩子的未来。但她没想到，那年春节刚过，儿子小军突然离家出走，他留下一张纸条说：“妈妈你太苦了，我不上学了，我要出去打工挣钱，帮你养家，供姐姐上学。”小军是跟村里的赵强走的，文静老师急在心上，却因为学校的事情放不下，直到放暑假，文静老师才赶到省城里的一个建筑工地，找到了赵强。赵强告诉文静老师，小军半个月前刚离开，半月前小军找工头要工钱，工头说我们这里是年底结账，小军说家里急等钱用，工头说你家里等钱用关我屁事，愿意干就干，不愿意干就滚。他们吵了起来。后来小军就抄起一把椅子砸向工头，工头重伤住院，小军就跑了。这个消息让文静老师差一点晕倒。文静老师回到家里很长时间没有小军的消息，后来小军开始给家里寄钱，有时五六百元，有时一两千元。但他却从不打电话，只是在汇款单上简单地说他很好，让妈妈保重。这些钱文静老师一分也没有动，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不知道儿子小军在外面干些什么，靠什么挣钱，她担心小军走到邪路上去。

　　半年前的那天晚上小军突然回来了，当时下着很大的雷雨。晚上10点多钟，小军敲开门，像一只落汤鸡站在文静老师面前，身上脏兮兮的，散发着一股猪屎的臭味。小军对文静老师说自己掉泥塘里了，文静老师给他打来水，又给他做了一碗鸡蛋面，洗漱完后的小军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文静老师有千言万语想问儿子，可小军却对文静老师说，妈妈，我一会还要走，你千万不要对别人说我回来过，我很累，我要躺一会。说完就走进西屋。文静老师回到东屋躺下，心里乱糟糟的，迷迷糊糊到了后半夜，她忽然听到西屋好像有争吵的声音，接着听到一声很大很闷的声响。她知道出事了，一边大声喊着小军的名字一边奔向西屋。当她推开西屋的门，在一道闪电中她看到一个人影从窗户跳出去，她急忙打开灯，结果看见儿子小军躺在地上，他的胸前有个洞，正往外流着血，手里还握着一把刀……

　　文静老师讲述这些事情时，那个中年男子一直在很注意地听着，当他听到最后时开始不安起来，警觉地问道：“你看清了那个人吗？”

　　文静老师摇摇头说：“没有，我只看到他一个背影，我不知道是谁杀了小军。后来我从刑警队周队长那里了解小军干的一些事情。小军从建筑工地逃走后，被一个黑道头目收留，走上了邪路。就在他回家的前一天，黑道头目策划了一起大案，抢银行的运钞车。他们打死了两名押运员和一名司机，抢走现金三百多万元。按计划他们分几路逃跑，然后到指定的地点会合。警察很快就包围了这个会合地点，抓住了里面的匪徒。但有两个人却漏网了，一个是遥控指挥的黑帮头目，另一个就是我的儿子小军，因为他根本就没去那个会合地点，而是半道上甩开同伙跑了，还带走了抢来的一百多万元现金……

　　“你见到了这笔钱?”中年男人急切地问。

　　“没有。但我知道了这些经过后，我确信他一定是把钱带回来了，把钱藏在这院子里一个什么地方，并且他预感到了危险，所以急着还要躲出去，但那个黑帮头目来得太快了，他们火拼了起来，他开枪杀死了我的儿子!”

　　“也许根本就没有那笔钱，这些都是你胡思乱想出来的，我不想再听你编故事了。咱们还是谈谈买房子的事吧，我是带现金来的。”中年男人忽然对文静老师的讲述失去兴趣，转移了话题。

　　“不，这些都是真的。你还记得我说过我曾闻到我儿子身上有一股猪屎的臭味……”

　　“猪屎的臭味？”中年男人立即把头转向了猪栏，眼睛放光。

　　“那些天我神情恍惚，根本就没想起这个细节，直到那头猪大叫大闹，我才想起好几天没喂它。我来到猪栏前，看到它把槽子也拱翻了，地上拱出一个深坑，嘴里正撕扯着一个编织袋。那袋子里有一只黑皮箱，装的都是钱，有130多万元……”

　　“这么说钱已经到你手里了?你没有交出去吧?”中年男人声音颤抖地问。

　　“你看，它就在这里。”文静老师一边说着一边搬开两人面前的方桌，揭去盖在上面的塑料薄膜，桌子下赫然放着一只黑色皮箱，她把皮箱打开，露出满箱的钱。

　　中年男人满脸贪婪地盯着那些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文静老师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说：“本来我是想把这笔钱交出去的，但后来我有了一个想法。那个黑道头目为了这笔钱杀了我儿子，可他真正的目的没有达到，他是不会甘心的。就这样我登了卖房广告，我想为了这130万，那个人会来赌一把的，他肯定会来的……”

　　中年男人的脸一下子变得僵硬了，随后说：“我很佩服你，文静老师，既然这样，我们就不必兜圈子了。我有个提议，这笔钱有30万元归你，算是对你儿子的补偿，你看怎么样?”

　　文静老师很沉重地说：“这钱可是牵涉到好几条人命，那些死去的人是不会答应的!”

　　“难道你想走你儿子的老路?”中年男人目露凶光，满脸杀气。

　　文静老师镇定地说：“我绝不会重复我儿子的错误，你也没有机会了!”

　　“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文静老师用鄙视的目光看着中年男人，说：“我刚才进屋时打了个电话，这个电话是打给刑警队周队长的，他是我的学生。我俩之间有个约定，我告诉他买房子的人来了，你看，他们已经来了。”

　　中年男人惊恐地抬头望去，他惊呆了，院墙四周布满了警察，无数个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了他。院子里，几个警察正持枪向他冲过来。中年男人一下子蹦起来，从腰里掏出一把手枪，只听“砰”的一声枪响，中年男子的肩膀被击中，手枪掉在地上，人也一下子瘫倒在地……

　　文静老师搬到城里女儿家去了，房子卖了1.5万元，她全部捐给了镇中学，用于帮助那些贫困的学生，并给学生们题了一幅字：知识改变命运!

　　（责编：余楠 图：张永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