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　为

　　舒阳不但相貌堂堂，而且琴棋书画样样来得，是市政府大院里公认的才子，因此主动向他求爱的女孩很多，可他对谁也没动心过。他要娶的人，单位差点，学历低点，能力弱点都没关系，但人必须非常漂亮。算他幸运，三十二岁的时候，他终于碰上了称心如意的人——韩一朵。她虽然只是一家超市的营业员，但姿色绝对一流，在他动用各种社会关系将她弄进一家事业单位后，她带着满腔的感激之情嫁给了他。

　　郎有才女有貌，两口子自然是恩爱无比，很快就有了爱情的结晶。自打韩一朵有了身孕，舒阳就把她当神仙一样供着，什么家务活都自己去做，什么东西营养就搞来给她吃，还买来了大量的胎教书，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生下一个既漂亮健康、又聪明智慧的小宝宝。转眼到了预产期，舒阳请了假，一天到晚守着妻子，生怕她和孩子有个什么闪失。又过了十几天，妻子在市里最好的第一人民医院产下了一个重达八斤的儿子。医生兴奋地把婴儿抱到他的眼前，舒阳的目光一落在孩子的脸上，当了父亲的喜悦和骄傲之情立即荡然无存：这个孩子居然既不像他，也不像妻子，要多丑有多丑！他脱口而出问医生是不是抱错了？医生猜出他的疑虑，肯定地告诉他，刚才就接生了一个，哪会抱错呢，孩子也有跟父母都不像的，你就高高兴兴的当爸爸吧。

　　医生的话并没有打消他的疑虑，他心事重重地将妻子接回家后，就开始了暗中对妻子的调查。他先找了她曾经工作过的超市，跟她共过事的人都反映她作风正派，从不跟人乱交往；又找了她现在工作单位的领导，领导说她的人品绝对是过得硬的，劝他不要乱起疑心。找不到妻子背叛他的任何痕迹，舒阳不好明着向妻子发难，只是一天到晚冷着个脸。先前对自己那么宠爱，现在却这么冷淡自己，韩一朵自然生气了，指责他不像个当丈夫、当爸爸的样子。他正愁找不到发泄的渠道呢，妻子的埋怨帮他打开了发怒的闸门，他立即吼了起来：“你自己是个什么德性还不清楚吗？有什么资格说我？”韩一朵逼着他把话说明白，他把胸脯一拍，说：“老子堂堂正正做人，想不到你却让老子连头都抬不起来，生个儿子没有老子的影子也就算了，可跟你也一点儿不像，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自己心里最明白！”韩一朵气得跳了起来，边抹眼泪边骂：“你这个负心汉，你家三代单传，我给你生了这么大一个胖小子，想不到你不但不心存感激，反而怀疑我不正经，这太气人了。我要求做亲子鉴定！”舒阳恨不得马上就弄清楚孩子到底是不是他的亲生骨肉，当即就同意了妻子的要求。

　　半个月后，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了，拿着自己的确是孩子生物学上的父亲的结论，舒阳的手抖个不停，他没想到这全是自己疑神疑鬼！他更没想到他和妻子长得那么漂亮，生个儿子却是那么难看！这都是命啊！认命的他诚恳地向妻子道歉，请求她的原谅，妻子没有理睬他，抱着孩子甩下他走了。妻子正在气头上，他没有去追。一直等过了几天，估计妻子火气小些了，他才去找在外面租房住的妻子，妻子告诉他跟他回去可以，但他必须写出书面保证。他爽快地写了从今往后善待妻儿，一家人和和气气过日子的保证书后，妻子总算回心转意了，跟他回了家。

　　转眼两年过去了，在父母的精心呵护下，孩子愉快地成长着，都上幼儿园了。小伙伴都嫌他长得难看，不愿跟他玩，有的还欺负他，每天接他回来，一看他的眼睛就知道哭过，舒阳的心就会像针扎似的疼。为了让孩子有个快活的心情，他决定和妻子带着孩子出去旅游一趟。孩子一听爸爸要带他上北京，高兴得直蹦，说：“爸爸，我要坐飞机！”舒阳把孩子揽到怀里，拍着他的小脑袋说：“好，我们坐飞机。”

　　韩一朵不赞成去旅游，理由是家庭不宽裕，舒阳不以为然，说：“钱是挣不完的，只要孩子高兴，花掉点是值得的。”韩一朵提出坐火车便宜些，等以后有条件再坐飞机。孩子不乐意了，马上大叫起来：“我就要坐飞机！不坐飞机我不去！”舒阳走到韩一朵面前，说：“在我们家，孩子的官最大，咱们就都听他的吧。”

　　思想统一后，舒阳预订了三天后飞往北京的机票。第三天是个大好的晴天，一家人有说有笑地来到了飞机场，韩一朵要舒阳带好孩子，就去办登机手续了，过了十多分钟，不见回来，舒阳就过去看看怎么回事，到了那里傻眼了：妻子正一手指着身份证小声争辩着。那身份证上的人根本就不是妻子！他在一瞬间还以为妻子糊涂，错拿了别人的身份证，直到听到妻子反复强调自己就是身份证上的人后，他才意识到有更大的问题存在。他正要问妻子到底怎么回事，妻子低下了头，看到了他，忙将身份证收起，说：“老公，他们的态度太差了，我不去了，要去你们去。”说完就铁青着脸往外走。舒阳愣了，一个工作人员拍拍他的肩膀，说：“这不能怪我们，谁叫你老婆整容整得一点都不像自己了呢！”他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说了声谢谢就朝老婆追去，拦在她面前后，他低声命令她把身份证拿给他看。妻子见他满眼的怒火，只好老老实实将身份证给了他，他看了一眼身份证，又看了一眼儿子，看了一眼儿子，又看一眼身份证，然后哈哈大笑了：“我一世聪明，想不到被你这个丑女人彻底骗了！”

　　韩一朵太了解舒阳的个性了，他是那样的骄傲和自负，自己根本不可能求得他的谅解。韩一朵沉痛地说：“我心里最害怕的就是有这么一天，可这一天还是来了。我欺骗了你，咱们离婚吧。”

　　舒阳没有挽留，两人很快协议离了婚，孩子随了母亲韩一朵，舒阳每月付给五百元生活费。半年后，舒阳单位招考一名文秘，按理说应该录取的是那名笔试、面试成绩均为第一的姑娘，可领导拍板录取的却是另一个才能远不如她的人。那个姑娘不服气，壮着胆子追问原因，领导直言不讳告诉她：“文秘岗位，只有才华没有形象怎么行，你长相不行，就不要再争了。”这个姑娘气哭了，扔下一句“你们以貌取人，太不公平”后就踉踉跄跄走了。恰好这天舒阳在办公室听到了女孩伤心至极的哭声，他的内心深受震撼：妻子去做整容来取悦社会，也都是被逼的呀！

　　下班后，舒阳去找韩一朵了，韩一朵不肯开门，儿子听到是爸爸在外面敲门，哭喊着：“妈妈，你开门吧，我要爸爸！”韩一朵不为所动，舒阳只好在门外跪下了，说：“丑人也是人，也要活命，你是不得已才整容的，我已经想明白了。我忘不了你的好，我丢不下孩子，你就让我进来吧。”韩一朵一感动，心就软了，开了门。舒阳站起来，跨进屋就将他们母子俩抱进了怀里，激动地流着泪说：“我的妻儿，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责编：王凡 图：张永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