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建河

　　十九年前，三十二岁的翠英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子。不仅公婆和丈夫高兴，左邻右舍也为朱家三代一脉单传，又有了第四代而热烈庆贺。公婆为孙子取名叫朱聪明，乳名叫聪聪。聪聪满月时，朱家还在老邻居金老板的酒楼办了几桌喜酒，感谢亲朋好友来祝贺。

　　聪聪八岁上学读书，什么一学就会，一听就懂，经常考全班第一。爷爷奶奶说聪聪是小神童，算命先生说聪聪是朱元璋投胎转世。爷爷奶奶对聪聪是宠爱有加，百依百顺，要什么给什么。爷爷乐哈哈地说：“聪聪的命好福气大。别人家是一人养几口，我家是四人养聪聪一个宝贝孙！”聪聪九岁时要买手表，娘说：“你还小，认不清几点几分！”爹指着壁上的电子钟问：“聪聪，现在几点几分？”聪聪一看钟答：“十二点三十分！”全家人吃了一惊！爷爷眉毛胡须都笑了，牵着聪聪的手去买手表。聪聪十一岁时，手机刚上市，聪聪就要买手机，娘说：“你还小，手机好贵！爹和娘还没用手机呢！”聪聪就撒娇吵闹：“我要，就要……”奶奶从箱子里拿出存折说：“聪聪乖，奶奶去取钱买手机嗬……”一部3000元的手机，他玩了三天就被小偷偷去了。聪聪小时候喜欢看电视，特别爱看《宝莲灯》，他对娘说：“我要做个沉香一样的孩子……”他天天唱：“……娘是我的全部，我是娘的全部。娘痛苦我就不幸福……”这样一晃，六年就过去了。聪聪的学习成绩由全班第一下降到第三十名。

　　聪聪上了初中，人大了，胆子也大了。他先是玩游戏机入了迷，后又上网上了瘾。他经常不回家吃饭。娘问他：“聪聪，为什么不回家吃饭？”聪聪答：“大家互相请客呗！”半年后，金家酒楼的金老板拿着一叠单据到朱家要几千元。聪聪爷爷大吃一惊说：“这孩子变坏了……”金老板说：“是啊！我本不给他上酒水饭菜的。可是，你家聪聪说，‘我爷爷奶奶和爹娘都拿工资，有的是钱……就是吃你几顿‘霸王餐（白吃白喝）又怎么样？！你孙子和社会上的小混混在一块，惹不起啊！”夜里，爷爷气得老泪纵横，拉着聪聪的手说：“聪聪呀，你不能只顾吃喝玩乐，要努力读书啊！爷爷盼你做朱家的好后代……”聪聪甩开爷爷的手说：“时代不同了，你是老脑筋没解放，不懂得有钱就要消费，就要享受！”爷爷气得两眼翻白，一病就死了。爷爷走了，奶奶也一病不起，一年后也死了……爹和娘对聪聪说：“爷爷和奶奶望你成龙，你却硬要变虫！他二老是被你活活气死的……现在爷爷奶奶走了，家里收入也减少了，你要节约用钱！”聪聪心里想：要节约？现在不是说要“贷款消费”和“超前消费”吗？……不过，爷爷奶奶死了，聪聪的心灵也确实受到一点震撼，他也想自己能成为一条小龙，所以学习有了一些进步。

　　但是好景不长，聪聪考上高中后，又和那些小混混在一块，坐酒楼，逛舞厅，上网吧……金老板每个月都拿发票上朱家讨债。一次，金老板上门要钱，碰巧聪聪爹下了岗，他大吼道：“此子无法教了，我要打断他的骨头！”聪聪娘连忙拉金老板到门外说：“他爹下岗了，心情不好，那钱就让我欠一下吧！”金老板说：“钱欠一下可以，我们是老邻居，又是老同学。不过聪聪不学好，你有金山银山也要空啊！”聪聪娘点头道：“是呀，他都是爷爷奶奶惯坏的。你以前是当老师的，你看有什么法子教聪聪好吗？”金老板思忖后说：“难啦！聪聪小时候最喜欢什么？想学什么样？”娘说：“他喜欢看《宝莲灯》，他说要学沉香一样对娘好……”金老板眼睛一亮，轻声对聪聪娘说了一番……聪聪娘无奈地说：“要还你的钱，更要教好聪聪，我只有帮你打钟点工。你要对我‘狠一点！”

　　聪聪娘下了班，就赶到金家酒楼干钟点工，洗碗盘，抹桌凳，拖地板……一天傍晚，聪聪和几个小混混来酒楼吃喝。他见娘收碗盘，抹桌凳，自己就坐立不安了。娘故意摔打了一个小碟子，金老板就破口大骂：“你掉魂啦？！把欠的债还清，我不要你做钟点工！”聪聪见了低下头，不敢正视娘。深夜娘才回家，聪聪问：“娘，你为什么干钟点工？金老板好坏，我要教训他！”娘落泪道：“你吃喝玩乐欠了人家的钱，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啊！我不小心打破碟子，老板批评得对！金老板是好人。”过了几天，聪聪又在酒楼吃喝，他偷偷地看娘在擦地板。金老板戴着白手套揩抹擦过的地板，白手套上有一点黑，于是大骂聪聪娘：“你吃干饭的？地板要擦抹得一尘不染，你给我跪下擦！”他还脱下手套拍打着聪聪娘的背……忽然，不知是哪里响起了《宝莲灯》剧中的歌声：“……我是娘的全部，娘是我的全部。娘痛苦我就不幸福……”聪聪一听落泪了，好像金老板骂的就是自己，打的也是自己，他愤怒了，像一头小狮子大吼一声：“不准骂我娘、打我娘！”冲上去就要打金老板，娘赶紧搂住聪聪说：“不能打，是娘欠了债，是娘没把地板擦干净……”聪聪流下羞愧的眼泪说：“娘，是我害你受苦了！好，让我来帮你把地板擦干净！”聪聪娘与金老板对视了一下，两人心里暗暗高兴……

　　打这以后，聪聪跟着娘按时到金家酒楼干钟点工，聪聪见到金老板就狠狠瞪他一眼，金老板却总是微笑着……三年之后，聪聪和娘做钟点工还清了欠金老板的债，他也考取了大学。金老板免费为聪聪办了几桌酒席，答谢亲朋好友和校长老师。酒席上，金老板对聪聪说：“三年前，我骂你娘，打你娘，是没办法，是用‘苦肉计教你。咳！还是刘沉香神通广大，法力无边，把你教好了……”聪聪感激涕零，跪在地上说：“金老板，你是让我重新做人的大恩人呀……”金老板连忙扶起聪聪说：“你娘才是你的大恩人，要好好孝敬娘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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