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玉珍五十多岁,去年退休。大女儿开了一家饭店,程玉珍闲来没事,常去饭店帮忙。这天下午3点左右,程玉珍和服务员小玉正在打扫前厅卫生,收银台上的电话响了。小玉接完电话,笑嘻嘻地问程玉珍:“大妈,你猜这电话是谁打来的?”程玉珍笑呵呵地摇着头说不知道,小玉说:“是萌萌姐。她们同寝室的八个女同学一会儿要来咱饭店吃饭,说是离别前的最后一顿晚餐,萌萌姐开了个菜单,叫咱饭店提早做准备。”
萌萌是程玉珍的小女儿,就读于当地一所大学,昨天正式毕业。如此看来,萌萌同寝室八个女生吃完今晚的“散伙”饭,就要各奔前程了。程玉珍拿着小玉记下来的菜单,亲自跑到厨房,叮嘱厨师说:“拜托你了大师傅,这桌菜是为我小女儿和她的同学准备的,你好好做着,别丢咱饭店的脸。”厨师赔着笑脸说:“自家的事,我更得上心了,大妈,我包您满意。”
程玉珍回到前厅,突然像想起了什么,她从自己的钱包里拿出一张百元钞票递到小玉面前,说:“小玉,你马上去买八条手帕回来,只要质量好,别介意钱多少,嗯,最好要白色的那种线。记住,这项花费大妈出,不要打到饭费里。”
小玉接过钱,不解地说:“大妈,你买手帕做什么,现在可不时兴用手帕啊。”
程玉珍笑眯眯地说:“孩子,买手帕当然有它的用途了。现在告诉你还为时过早,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小玉到街上买回八条手帕,丝绸的,雪白雪白的,质地优良,手感极好,一条10块钱呢。程玉珍将手帕整整齐齐地叠好,码在盘子里,放在了收银台上。
5点多钟,萌萌和同寝室的七个女孩子来了。程玉珍将饭店最好的6号餐厅留给了她们。程玉珍亲自动手,跟小玉一起端酒上菜,她啰啰嗦嗦地向小女儿问这问那,不想离开。萌萌沉不住气了,往外推她,撒娇地说:“妈,你快出去,要不我们这饭咋吃啊。”
程玉珍和小玉在前厅有一茬没一茬地闲扯着,不知不觉半个小时过去了,6号餐厅也喧闹开来,高高低低、粗粗细细的声音从门缝一阵阵传出来。程玉珍时不时地凝神细听,顾不得和小玉说话了。突然,程玉珍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到6号餐厅门口,把耳朵贴到门缝处,偷听里面的动静。过了一会儿,她皱着眉头,摇着头走开了。她坐在收银台里面,有些发呆,显得很不开心。小玉觉得纳闷,正想问一问,这时从饭店外面进来一个大婶,这个大婶是程玉珍的老邻居,上街买菜路过这里来看望程玉珍。程玉珍忙把小玉叫过来,如此这般地向她交待了一番,最后她说:“小玉,记住,你要是听到她们哭了,就把手帕送进去。”小玉虽然是一脸困惑,可还是点头答应了。程玉珍这才拉着老邻居的手到里面去了……
6号餐厅的喧闹渐渐变成了哭闹,夹杂着叫喊声,乱嘈嘈的听不出什么来。小玉赶紧托着装有八条手帕的盘子走进6号餐厅。小玉感觉到这里的火药味好浓,气氛也很压抑。萌萌她们一个个神情激动,激烈地争吵着什么。她们都哭了,一个劲地用餐巾纸擦眼泪,餐巾纸扔得到处都是。小玉默默地给她们发手帕,一人一条。八个女孩子接过手帕用来揩眼泪,也顾不上理睬小玉。小玉讪讪地退了出来,在门口很不高兴地冲里面撅了撅嘴。
这时,程玉珍送走那位大婶,急切地问小玉:“你把手帕送给萌萌她们了吗,她们怎么样了,还在吵吗?”小玉点点头:“还在吵,听了个一句半句的,好像在互相埋怨。要我看呀,她们关系很紧张,`平时相处得并不好。”
程玉珍长叹一声,颓然坐在椅子上,两眼直勾勾地盯着6号餐厅,一句话也不说。
八个女孩子的“散伙”宴以不欢而散告终。七个女孩子走了,萌萌有了几分醉意,趴在杯盘狼藉的餐桌上,嘴巴嘟嘟囔囔的,不知在谴责谁。程玉珍走过去,她在门口停下了,眼望地上,脸颊的肌肉在抽搐。
那八条洁白的手帕散乱地躺在地上,已经被踩踏得污秽不堪。
“手帕,手帕……”程玉珍伤心地喃喃自语,两滴泪珠从眼眶滚落下来。萌萌抬起头,口齿不清地说:“妈,听小玉说,这手帕是你叫小玉送给我们的,你哪来的这么多手帕?”“是我花钱给你们买的啊。”萌萌眼睛瞪圆了:“什么,你花钱买的?你这是干什么,有钱没地方花了?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程玉珍走到萌萌身边坐下,示意小玉也坐下。她缓缓地说:“萌萌,你妈妈我念大学时,我们宿舍加上我也住着八个女生。我们来自不同的省份,性格也不尽相同,可我们相处得非常融洽,真就像亲姐妹一般,不论发生什么大事小事,都是有一份热发一份光,那种感情纯朴、真诚。我们毕业前夕,也凑份子去饭店吃了顿离别前的晚宴。开始我们还挺高兴,后来,我们变得伤感、难过。那是依依不舍啊!最后我们抱头痛哭,哭得都像泪人一样,手帕也被眼泪湿透了。离开饭店前,我们彼此交换了沾有泪痕的手帕,留作纪念。萌萌,我至今还珍藏着那条沾有泪痕的白手帕。那是我们八个女同学最美好感情的见证物呀,每当看到那条白手帕,我就想起我的同学……”说到这里,程玉珍声音哽咽了,说不下去了……
小玉也动了感情了,眼圈也红了;萌萌眨着眼睛,好半晌才说:“妈,说心里话,我们也想相处得好一些,可是很难的。一个比一个自私,你说哪还有个好回忆?”
程玉珍接着说:“萌萌,我听说你们要来饭店吃散伙饭,就想,你们八个女孩子在一个寝室住了四年,一旦分别,能不留恋,能不伤感,能不难受吗?现在不时兴用手帕了,都改用纸巾了,我就特意给你们准备了八条手帕,用来擦眼泪,也像我们那样,带回去留作纪念吧,可你们却……唉,当今这些年轻人啊,叫我说什么好呢?”
萌萌无语,但却是一脸满不在乎的神情。她抖动着双腿,一条白手帕仍被她踩在了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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