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　利

　　妇产科的女医生给迎迎做完检查，说她怀孕了。然后，女医生又给她开了几个单子，告诉迎迎再做几项常规检查。从医院出来，一路上，迎迎心中充满了矛盾，有喜悦，更有彷徨。喜悦的是五年来，他们夫妻俩几乎跑遍了国内专科医院，如今，终于如愿以偿。彷徨的是她不知道现在这个孩子该不该生。此时丈夫阿鹏也愁眉不展，迎迎觉得很奇怪，她知道丈夫一直渴望有个孩子。迎迎不解地问究竟，阿鹏只是说身体有些不舒服。谁知，回到家，阿鹏木木地望着迎迎支吾道：“迎迎，我、我想跟你商量商量，你看，五年来，为了看病咱几乎花光了积蓄，突然添个孩子，生活会更难，我不想让你过得那么清苦。唉，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要不，等经济条件好些咱再要？”迎迎闻听，惊得大瞪着眼睛，不敢相信丈夫会说出这样的话。不过，丈夫的话虽然不可思议，却也正中迎迎的心意。迎迎的心思当然和丈夫不一样，这些年，为了治好他的病，跑医院成了夫妻俩的家常便饭，许多医生都认识了他们。这之中，一个叫姜续的年轻英俊的医生，对如花似玉的迎迎表达了爱慕之情。起初，迎迎对姜续企图破坏她的家庭的言行愤然拒绝，告诫他不要纠缠自己。可姜续痴情不改，不断向迎迎发起爱情攻势。终于，迎迎招架不住了。迎迎本来准备找个合适的机会与阿鹏摊牌，就在这节骨眼上，她竟意外怀孕了。那边，姜续三番五次打电话，让迎迎为了他们即将开始的新生活，一定要下决心把孩子打掉。可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啊，又苦盼了多年，迎迎心里自然也十分犹豫。

　　阿鹏这些天早出晚归的不知在忙什么。这晚，他照例半夜才回来，一身疲惫地躺在床上，用手轻轻抚摸着迎迎微微突起的肚子，喃喃道：“唉，这孩子真的来之不易！”迎迎的心猛地一紧，试探地问：“怎么，你、你不会变卦了吧？”阿鹏眼里流露出悲悯的神色，摇摇头道：“不，迎迎啊，你还是尽早把孩子做掉吧，这样痛苦会小些。”迎迎心里很不是滋味。阿鹏只是个工人，月工资仅有几百元，日子虽然很拮据，但丈夫的疼爱却让迎迎觉得很幸福。可现在，她的感情被姜续牢牢抓住了，姜续的温情浪漫令她欲罢不能。想到自己移情别恋，连个孩子都不能为深爱她的男人留下，迎迎鼻子一酸，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迎迎想好了，她要与肚子里的孩子一起，多陪阿鹏一段时间，哪怕只一两个月也好，一来她怕突然发生婚变阿鹏受不了；二来她也不想让无辜的小生命，这么快就由于她的自私和绝情而夭折！

　　事情并没按迎迎的计划进行。这天早晨，迎迎醒来，发现身旁空空的，她看到枕边有张字条，展开一读，迎迎愣住了。阿鹏说他出趟远门去办件重要的事，要她保重身体不要劳累，最后，阿鹏还叮嘱她一定要尽早做掉孩子。迎迎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阿鹏有什么重要的事突然不辞而别。看着字条，联想这些天阿鹏奇怪的言行，迎迎心神不宁地揣测起来，难道阿鹏知道自己变心而离家出走了？莫非他想用这种方法拖着让婚离不成？他这么急着要我做掉孩子，莫非认为这不是他的骨肉？迎迎决定孩子要做掉也得等阿鹏回来，他要果真猜疑孩子的身份，可以马上做亲子鉴定，要离婚也不能背着这样的黑锅。

　　阿鹏走了近一个月，音讯全无。迎迎的肚子日渐鼓胀，她心急如焚。这天，姜续跑来劝她当机立断马上做掉孩子。迎迎说了自己的苦衷，姜续不屑地道：“你都快是我的人了，何必在乎他的想法！”迎迎固执地说：“现在婚姻关系还没解除，我和他就还是夫妻，这孩子的事要说在明处，我不能让他产生误会。”

　　姜续走后不大工夫，电话响了，里面传来阿鹏的声音，迎迎激动地嚷道：“阿鹏，你在哪儿？”阿鹏说：“迎迎，我在外地，别为我担心。迎迎，我求你了，这孩子不能要。”“孩子不要可以，但你必须和我说清楚为什么？”迎迎幽怨地道，“阿鹏，你还是快回来吧，我有事要对你说，不过，请你相信我，这孩子真的是……”迎迎的话还没说完，阿鹏急促地说：“好了，迎迎，我实话告诉你，因为、因为这孩子有病。”“有病，什么病？”“性病。”“啊？”迎迎尖叫道，“阿鹏，你说什么？”电话那头阿鹏哽咽道：“迎迎，都是我不好，我对不起你，也害了咱的孩子！”迎迎手一颤，话筒滑落到桌上。许久，她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擦擦眼角的辛酸泪，内心感叹道：想不到阿鹏会干出这样的花花事，哼，我还为了证明什么苦苦傻等着呢！第二天，迎迎惶恐地来到医院，姜续陪着她做了相应的化验。下午，姜续拿着化验单来到她家，欣喜地说真的很幸运，她并没有被感染。迎迎长吁一口气，轻松了许多。姜续说夜长梦多，他建议迎迎马上做手术，并向阿鹏挑明他们的关系。迎迎果断地同意了。

　　晚上，迎迎从电话的来电显示找到阿鹏的手机号，回拨过去。迎迎告诉他准备做掉孩子，阿鹏如释重负，但他紧接着却被迎迎后面的话惊呆了，支吾道：“迎迎，为什么？怎么会这样？我不能失去你啊。其实，我、我、哎，可是你、你……”迎迎耐住性子，说：“阿鹏，你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痴情的你，我也不是以前那个单纯的我，看来我们缘分已尽，咱好聚好散吧。”沉默良久，阿鹏叹口气道：“唉，也好，迎迎，只要你健康幸福，我、我答应。”阿鹏说他明天一早就坐飞机赶回来，陪她做手术。迎迎做梦也没想到这么顺利，她兴奋地把这一好消息告诉了姜续。天还没亮，迎迎就起来了。她静静地等着阿鹏，可一直快到中午了，也不见他的影子。打他手机，关机。迎迎等得心烦意乱，就自己打的到医院找姜续。刚到医院，迎迎的手机响了起来，只听阿鹏气喘吁吁地道：“迎迎，你在医院里吧？孩子做了吧？你一切好吧？我食言了，没能陪你一起去。”“阿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快告诉我呀！”阿鹏急促地说：“好、好，现在我不担忧了……唉，迎迎，那次怀孕的例行检查中，你被发现子宫外壁上长了个囊性血瘤，医生说它与胎儿一起生长，逐渐长大相互挤压，会造成大出血……”阿鹏的话没讲完，电话里“咚”的一声，好像有人破门而入，接着有人在大喊抓住他……迎迎最后听见阿鹏歇斯底里地嚷道：“迎迎，你会好起来的，迎迎，我爱你……”迎迎头一阵眩晕，她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强撑着挪到姜续的值班室，正要推门，猛听到屋内有人争执，只听姜续说：“对不起，我拿错了片子。”“姜医生，恐怕没那么简单吧？”一女声说。迎迎听出来了，是给自己体检的那位妇产科女医生。“唉，”姜续说，“我是太爱迎迎了，所以……”“所以，你就把CT片偷梁换柱，利用我，欺骗了所有的人！”“都怪我，”姜续垦求道，“请您一定要帮帮我，一会儿，阿鹏就陪迎迎来手术了，这事千万不能让迎迎知道，而且，还得继续瞒着阿鹏。”女医生怒道：“让一个健康的孕妇无辜地失去孩子，你的要求我绝对做不到！”迎迎惊愕不已，她万没想到准备托付幸福的姜续为了得到自己，竟设下如此阴毒的计谋。门猛地被她撞开了，姜续看到迎迎一愣，紧接着，他脸上强挤出一丝笑容，走上前来扶迎迎。此时，震惊加气愤已使迎迎抖成一团，她怒视着姜续，然后突然抬起手，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迎迎踉踉跄跄回到家，可她不明白，阿鹏为何不直接对她讲实话，为何又要用莫须有的性病欺骗她。迎迎担心着阿鹏的命运，一夜无眠。第二天，迎迎收到了个快件。里面有几支针剂，还有封信，是阿鹏的笔迹。迎迎颤抖着捧起信读了起来。阿鹏在信中说，当他得知迎迎的病后，痛苦万分，因为医生说，这种病手术难度极大，而且，患者如果知道了病情，会由于精神压力大，极易引起流产，继而连带使血瘤破裂，非常危险，所以只好骗她孩子传染上性病，让她能及时打掉孩子。医生说，目前国外最新研制出一种治疗此病的特效药，只须几针，病灶就会慢慢萎缩痊愈，但这药很贵，据说一针就近5万元。阿鹏为了筹集巨款挽救迎迎，铤而走险，干起了贩卖毒品的勾当。他走时，把迎迎委托给他认为好心的姜续医生照料，并与他一直保持联系。买到的几支针剂，现随信附上……

　　读完信，迎迎的泪水与嘴角咬出的血水，混在一起滴落下来。她恨姜续的无耻卑鄙，更恨自己的自私无情害了阿鹏！迎迎处在深深的自责中，几乎绝望了，她下决心要以死来报答阿鹏的真情厚意。她拖着沉重的脚步来到阳台，向下望了望，然后闭上眼睛，身体向前倾去……就在这时，迎迎感觉肚子里有东西剧烈地踹了她一下，她猛然收住就要失去重心的身体，缓缓地低下头，眼里瞬间溢满慈爱和希望的亮光。迎迎用手爱抚地摸摸自己隆起的腹部，嘴角止不住哆嗦起来，许久，她哽咽着自言自语道：“阿鹏，对不起，我、我还不能随你而去。上天保佑，阿鹏，你看，我们的爱情结晶，他——安然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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