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风生水起
刘姗是一家外资公司的人事部经理,工作顺心,收入丰厚,穿的是名牌,开的是名车,典型的白领,多少人羡慕的对象。按理说她该满意得睡着都要笑醒的,可最近一个多月来,她常常愁紧锁眉,烦罩心间,工作上常常出错,开车也有几回差点出事。
原来,是她的家庭生活出了点问题。今年35岁的刘姗和38岁的丈夫何刚是8年前结的婚,何刚自主创业,现在已是一家不太大也不算小的电器公司的老板。两人大学时是同级校友,何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花朵般的刘姗追到手。领结婚证的前一天,何刚在刘姗拟好的协议书上签了字,协议规定:婚后实行AA制,做丁克夫妻。婚后才知道这一协议的双方父母,尤其是只有独生子的何刚父母极力反对这一协议。可刘姗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好不容易才得到这位“仙女”的何刚也顾不了那么多,刘姗怎么说,他就怎么做,言听计从,步步紧跟。双方父母拿他们没法,也只好听之任之,就这样风平浪静地过了8年。
8年来,夫妻俩事业爱情两不误,事业蒸蒸日上,爱情浓情蜜意,日子过得挺好。可天天喝蜜也有喝腻的时候,从去年起,两人上街时,逛公园时,何刚常常望着别人的孩子就不转眼,一看半天。刘姗当然知道他的心思,但就是装着不知道,何刚也不说什么,只是说这个女孩真可爱,那个男孩真喜人,还经常扳过刘姗的头要她看。开始时刘姗强转过头,可后来看那些活蹦乱跳的孩子确实可爱,渐渐地也就动了心。但一想到自己挺个大肚子的样子,想到可能因生孩子而失去公司的位子,想到自己妖娆绰约的身姿变得臃肿不堪,她就害怕。可看到丈夫越来越难展的笑容,烟灰缸里越来越多的烟头,想到他这些年来对自己的深情厚意,她的心渐渐软了下来。思前想后,最后她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这就是前不久刚在网上看到的代孕。她把代孕这一主意给丈夫一说,何刚立刻眉开眼笑,说怎么早没有想到呢,这真是个好主意!谁知他俩把这个主意跟父母一说,立即招来激烈的反对,尤其是何刚的母亲赵老师。已退休在家的赵老师一听这主意就气不打一处来,她当着儿媳的面指着儿子的额头教训道:“真亏你们想得出这么个馊主意!借别人的肚子为你们生孩子,你们自己没有肚子吗?从人家肚子里生出来的孩子,算你们的还是算人家的?孩子都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不是自己辛辛苦苦十月怀胎,咬紧牙关费尽力气才生出来的孩子,你知道心疼吗?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啊!”老人越说越生气,用手直捅儿子的额头,眼睛却在瞟着儿媳。刘姗身子一别,站起来扭头就走。何刚看看媳妇的背影,又看看母亲拉长的脸,无奈地对母亲说:“妈,你不懂,这是现在才兴起来的一种生育方式,是用我们的精子卵子,用人工受精的方法植入找来的女人——也就是孕母的体内,让她去怀,让她去生,这样生下来的孩子当然是我们的啦!这样做既得到了我们自己的孩子,又免去了你儿媳怀胎生育之苦,不影响她的身材,不影响她的事业,这样两全其美的办法多好啊!她原来说定根本就是一辈子不要孩子的,现在她也好不容易同意要了,您怎么又反对了呢?我看您是老糊涂了!”
“什么?你说我老糊涂了?”赵老师气得一下站了起来,来回地踱着步,“是的,我是糊涂了,从古自今千年万年,孩子都是自己生,现在好了,借别人的肚子生!钱可以借,东西可以借,这肚子也可以借?我看你们是钱多了烧的吧!我问你,这个事情从头到尾要花多少钱?“也就十多万吧。”何刚像回答“这件衣服多少钱”这个问题似的。“好好好,你们有钱,什么都买,连孩子都能买!你们买去吧,我不管了!”赵老师说着摆着手摇着头走了。
何刚这头给妻子安慰,那头跟父母解释,好不容易过了一个多月,才让父母点头,让媳妇展颜。两口子这才上网看杂志广告找中介,又找熟人又请教那些刚找过代孕的人士,最后终于选定了一家名为“送子观音”的代孕中介公司。先交了5000元中介费后,夫妻二人便在家坐等消息。
一个多月后,中介公司从网上发来了消息,说找到了三个人选:一个是高中生,相貌一般,代孕费4万;一个是专科生,相貌较好,7万;一个是本科生,温柔漂亮,10万。并发来了三人的相片。刘姗和丈夫一致看上了那位名叫丁燕的美丽大方的本科生。再看她的材料,上面写道:“丁燕,女,24岁,某大学中文系本科毕业,现待业。原籍四川,家在农村,父母和一位哥哥在家务农。本人性格开朗,活泼大方,兴趣广泛,尤其喜欢诗歌和围棋。身体健康,身材健美,大学时曾谈过一次恋爱,目前尚无男友。”
一周后,在中介公司的安排下,刘姗和何刚一起与丁燕进行了视频聊天。刘姗问:“为何要干代孕这一行?”丁燕答:“一、体验怀孕的全过程,但不想要孩子。这是实实在在的体验生活,为以后进行文学创作积累感性经验。二、在理想的工作尚未找到之前,用自己的身体通过正当途径获得一笔生活费用。”丁燕也问刘姗:“你为何自己不怀孕而要找人代孕?”刘姗答:“这是一种最新最时尚的生活方式,它有两个好处:一是得到一个自己的孩子而又不必自己辛苦怀孕分娩;二是能在得到孩子的同时既不影响事业又不影响身材。”又经过一个多小时的介绍交流,双方都认为对方合适,于是初步达成了代孕的共同意向。然后在中介的安排下,丁燕和刘姗夫妻分别进行了体检,双方交换了体检材料之后签定了合同。刘姗一方先付了3万的代孕定金,这一切都是通过网络和银行转账进行的。又是一个多月后,中介公司安排刘姗和何刚到一家医院抽取精子和卵子。之后,夫妻二人便没事了,这就好像把种子拿出来后交给别人去播种施肥管理,到时候只管交费用和坐看粮食入仓。自打盘古开天地,这样的事也只有科技发达的今天才办得到。
完成了这一切,刘姗和何刚二人都长舒了一口气,像完成了一件神圣的使命。夫妻二人也恩爱加倍,何刚对刘姗更是关爱体贴,刘姗对丈夫也是浓情蜜意。
二、风云突变
知道儿子儿媳所做的一切后,何刚的父母也只好默认。于是,一家人便开始漫长的等待。从中介公司得知精卵已在孕母子宫安家落户后,一家人还做了桌好菜好好庆祝一顿。之后,每过一段时间,从中介公司得知胎儿发育正常的消息时,一家人都要高兴半天,议论半天。一家人高兴一阵后便又陷入无奈的沉默。
在一家人扳着手指的计算中,刘姗终于等到了中介公司“今日分娩”的消息。这天,她专门请了假,老两口和小两口四人紧紧围住电话,从早上等到晚上8点,终于等到了中介公司人员的电话:“一切顺利,生了一个大胖小子!”接着对方手机里立即传来婴儿“哇哇”的哭声。听到这哭声,赵老师和老伴拉着手流了泪,刘姗和何刚也相拥而泣。何刚赶紧用手机录下这哭声,他要把这声音作为他和刘姗的手机铃声。
三天后,一家人通过网上视频和丁燕以及她怀里的孩子见了面。看着孩子那可爱的样子,四个人都恨不得伸手从电脑里把孩子抱出来。可是,按合同规定,他们现在不能当面看孩子,更不能把孩子抱回来,因为为了孩子的健康,至少要母
乳喂养三个月,然后才能把孩子领回来。在这三个月中,他们只能在电脑上看孩子;好不容易到了最后三天,一家人到超市买了一大堆婴儿衣服、食品、玩具,刘姗和何刚还专门花了一天时间精心布置宝宝专用房间。万事俱备,就等着宝宝进屋了。
谁知就在该去接孩子的前一天.中介公司传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丁燕和孩子突然失踪!犹如当头一棒,一家四口被击懵了。过了好半天,刘姗才回过神来,忙给中介公司打电话:“你们赶快去找啊,快报警啊!”那边电话里说:“我们正全力寻找,最好先不要报警。你们也应该明白,她是不会伤害孩子的,很可能是跟孩子有了感情,舍不得给你们。”这么大个世界,到哪儿去寻找!刘姗着急上火,吃不香,睡不着。虽说这孩子不是从自己肚子里生下来的,可他毕竟是自己和丈夫的亲骨血啊!虽说没亲自抱过一下,可天天从屏幕上看,看他笑看他哭看他闹,看他那和丈夫何刚形似神似的眉眼,早就看出了深深的感情。现在突然不见了,吉凶未卜,怎能不让人揪心!
司揪心是揪心,她也没有办法,只能和丈夫公婆一起无奈地等待中介公司那边的消息。天天问,天天都答正全力寻找,时间一天天地过去,刘姗的耐心也一天天地在失去。15天后,她再也等不下去了,她的精神快要崩溃了!就在这时,她收到了一封电子邮件,是丁燕发来的。上面写道:“大哥大姐,对不起,让你们心焦了半个月。我要告诉你们的是,首先,孩子非常安全非常健康,正在快乐地成长。其次,你们不要报警,报警也没有用,因为我并没有劫持孩子,这个孩子是我自己生下来的,他是我的!第三,你们不要费心找我,你们找不到我的,我现在还没有最后决定是否要留下并抚养这个孩子,如果过一段时间我想好了决定不要这个孩子,我一定会通知你们并保证把他交给你们。”
看了这封信,刘姗才稍稍放下心,孩子毕竟安全健康。直到这时,她才想到代孕这件事情的性质到底合不合法?这孩子到底该算谁的?是孕母的还是精子卵子提供者的?她把自己的担心告诉何刚,何刚也觉得问题有点严重。两人赶忙上网查阅有关资料,上面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两人又转弯抹角找律师咨询,律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这是一个新鲜事物,目前法律还没有完全跟上,里面有许多空档。
刘姗稍稍安下心来,何刚却耐不住了;“不行,我必须要去找!我们不能就这样毫无目标地等下去!”刘姗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但两个人工作都忙,哪有时间大海捞针般地在茫茫人海中找一个有心躲起来的人呢?两人商量了好半天,最后想到一个办法,叫何刚手下一个最能干、最信得过的助理郑军去找,给他提供资料及活动经费,就算是出差,专门办这件事。
郑军一接到这个差事,立即根据相关资料通过各种渠道调查丁燕的各种关系,分析她可能去的地方。这郑军还真是能干,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还真查到了丁燕的确切住址,立马给老板何刚打来电话。何刚和刘姗一听,喜出望外。刘姗公司事太忙,实在走不开,两人便决定由何刚前往四川山区一个名叫石板坡的小镇,亲自去见丁燕,_定想方设法要回孩子,即使再给她几万也没有关系。
送走何刚后,刘姗和公婆便开始了焦急的等待。当天何刚便飞到了成都.第二天到县城见到了郑军,第三天来电话说他和郑军两人见到了丁燕,第四天说正在与丁燕谈判,第五天说还在谈。接下来三天没有消息,刘姗多次打何刚和郑军的手机,都无法接通。刘姗正焦急万分之时,郑军回来了。
“你们是怎么了?几天都联系不上。何刚呢?孩子带回来了吗?”刘姗一见郑军忙问道。郑军答道:“何老板让我先回来,他说事情有些麻烦,丁燕一时还不肯还孩子,他要再跟她谈谈。我们第一天见到丁燕时是在镇上,但孩子不在她身边,在她一个亲戚处。第三天她才带我们去她那亲威处,见到了孩子,孩子很健康很可爱,那个地方太偏僻,没有手机信号,所以你联系不上我们。何老板叫我先回来料理公司的事情,他一定要说服丁燕,要回孩子,要我转告你和伯父伯母,叫你们放心。”
刘姗听郑军这么一说,这才稍稍放下吊了几天的心。又开始耐心等待何刚的消息。可左等右等,白天等晚上等,就是等不到一丝儿消息。刘姗的心也在等待中一点一点儿又悬吊起来。该不会出什么事吧?不会的,何刚走南闯北,什么世面没见过?一个小姑娘敢把他怎么样?可这么长时间没一点儿消息,这家伙也真是的,山上没有信号你不知道到镇上给家里来个电话?你难道不知道家里人在牵挂?
正当刘姗着急埋怨的时候,何刚突然进了家门,还满面春风地抱着一个双眼滴溜溜四处张望的胖小子。刘姗和公婆喜出望外地围上去,两个老人像接宝贝似的接过孩子:“就是这小子?这就是我的孙子?”何老爷子惊喜地问何刚。何刚笑道:“就是他,就是这小子,他就是你孙子!”刘姗也惊喜地从婆婆手里接过孩子,在那胖嘟嘟的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你也真是,十多天了也不给家里个消息。”“这不回来了吗?”何刚伸伸懒腰说道,“孩子交给你们了,我累了。我要好好睡上一觉。”
刘姗抱着孩子,兴奋地转了两圈,高兴地说:“这下好了,我们也有孩子了,我儿子一来就已经5个月大了,哦——”她把孩子举过头顶,激动地叫着。
此时刘姗哪里知道,她的麻烦这时才真正开始。
三、风转云乱
一切归于平静,所不同的是家里添了个可爱的宝宝,如锦上添花,一家人的生活也增添了无穷的乐趣。刘姗每天一到下班时间就风风火火地往家里赶,人还没到家心早就飞回了家,一进屋就直奔孩子。何刚也是如此。时间在孩子带来的欢乐中一天天流逝,可刘姗在欢乐之余总觉得好像丢失了一些什么。她静下心来仔细一想,丢失了什么呢?丢失了何刚原来对她的那股亲热劲儿。这家伙已好久没有跟她亲热了,真是把一门心思都放在孩子那儿了?有了孩子就不要我了?她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儿。自从找回这孩子已经两个月了,他和我亲热只有两次,并且两次都是我主动的。原来可不是这样,他身体一向很健康,不可能一下就不行了吧?原来是天天晚上都回家,现在一周有两三天不归宿。嗯——不对,不对!很可能这家伙在外面有人了。当刘姗做出这个结论的时候,把自己吓了一跳。不会吧?我们感情一直很好的呀,他原来对我可是百依百顺的。可——最近这些现象又怎么解释呢?
刘姗的疑心在何刚对她越来越少的言语中、越来越淡的目光中渐渐加重。她越来越肯定“这家伙在外面有人”这个结论了。为了证实这个结论是否正确,她决定悄悄打探跟踪何刚。她时不时地找借口打他的手机,问他在哪儿;打电话到他的公司,谎称找他有事;见面时有意套他的话,综合各种信息进行分析。
一个月下来,刘姗确信丈夫“在外面有人”这个结论是正确的。这可把她气坏了!你这家伙竟敢背叛我,我跟你没完!刘姗决定捉奸捉双,看看到底是哪个小婊子抢走了自己的丈夫。她开始秘密跟踪何刚的行踪。
终于有一天晚上,她看到何刚在一家超市门口接了一个女人,她赶忙叫了辆
出租车,紧跟上何刚的车。只见何刚的车七弯八拐到了一家宾馆,下车后两人勾腰搂臂径直往里走,看来他们常来这里。刘姗恨得眼里直冒火,咬住牙关悄悄地跟上去。目送二人的身影进入一房间后,她又等了一阵,估计差不多了,她才上前去摁住门铃不松手。
过了几分钟门才打开,何刚见是妻子,一下愣在门边。刘姗一把推开他直冲里屋,进去一看床上那还没穿好衣服的女人,刘姗一下子如被施了定身法,站在那里目瞪口呆。原来这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丁燕。
“你——你——你们——”她看看难堪地站在旁边的何刚,又看看床上镇定自若的丁燕,过了好一阵,她才一把抓住何刚的衣领问:“你们是怎么一回事?你跟我说清楚,你说——”她发疯似的揪住他的衣领摇晃着。
“我来说。”这时丁燕已穿好衣服,微笑地看着刘姗。刘姗放开何刚,仔细地打量这丁燕,看上去还真不错,俊俏的脸蛋白里透红,匀称的身材配上时髦的服装更显得婀娜妖娆,浑身散发出一种青春朝气和一股野性之美。再加上那对会说话的眼睛,能抵挡得住她的诱惑的男人肯定不会多。难怪何刚—一刘姗想到这里马上打住,她面对着丁燕,正气凛然地说:“你说,我看你能说出多正当的勾引别人男人的理由!”
“首先,我要请你搞清楚,不是我勾引你的男人,而是你自己把你的男人推到了我的怀里。因为你太现代了,太时髦了。你瞧,AA制,丁克家庭,白领,汽车洋房,多现代呀!多时髦呀!你为了你在公司的职位,为了你的身材。连女人最起码的职责——生孩子,都不愿意承担,你只管自己的小资情调,沉浸在名牌、美容、酒吧、聚会里。你什么都有了,除了传统,你忘记了有些传统已深人了绝大部分人的血液。比如何刚,他家已两代单传,延续香火这个观念已在他父母和他的内心深处扎根,而你却不愿意为他传宗接代,好不容易同意要个孩子,却想出花钱租别人的肚子为你生孩子的主意。这样生下来的孩子算你的吗?我告诉你,刘姗女士,这事没有完,那孩子虽然现在在你家,但他是我的,我要要回他,我们法庭上见!”丁燕说完,扭身摔门而去。
“你——你——”等刘姗反应过来,开门一看,早已不见了丁燕的影子。她气急败坏地转身抓住何刚,大声责问:“她是什么东西!抢了我的丈夫,还要抢我的孩子,还要跟我法庭上见,天下有这样的道理吗?你,你跟我说清楚,你们到底打算怎样?说不清楚,你也跟我法庭上见!”她说完也摔门而去,留下呆若木鸡的何刚。
打这以后,刘姗和何刚进入了冷战状态,谁也不理谁。刘姗在等待何刚的表态,要是在以前碰到这种情况,她立马就跟他分道扬镳,既没有财产问题,又没有孩子问题。可现在不同了,有了这么可爱的一个孩子,虽说不是自己经过辛苦怀胎亲自生下来的,可毕竟他体内有自己的基因啊,他就是我的亲生儿子,谁敢说不是我跟谁急!丁燕那肚子只是个工具,孩子不能是她的!不能,决不能!
就这样,日子在夫妻二人的相持状态中艰难地挨过。几周后的一天,何刚闷不作声地递给刘姗一张纸,刘姗一看,是法院的传票。“这小妖精还动真格的了?我奉陪到底!”刘姗接过传票,狠狠地挖了何刚一眼。
由于这是首例由代孕引起的关于孩子归属问题的官司,所以引起了社会各界的极大关注,很多媒体都前往旁听报道。在法庭上,原告丁燕和律师与被告何刚夫妇的律师双方展开了激烈的辩论,其焦点就是这孩子到底属于哪方。被告方律师说,从遗传角度讲,孩子是由受精卵发育而成的,孕母的子宫只提供了胚胎发育的营养,而没有提供遗传物质,所以孩子理应属于精子和卵子的提供者。而原告方律师认为,从生命的角度来讲,受精卵还不能叫做生命,根据胚胎发育规律,胚胎只有在6到8周后才具有生命,而这个生命形成的过程,是在孕母的子宫里完成的,所以孩子理应属于孕母。
双方律师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好像都有理,又好像都没理,听众众说纷纭,法官也无所适从,只得宣布休庭。一时间,街头巷尾,大报小报,到处都是人们对这个官司的讨论。一派说孩子该是这方的,一派说孩子该是那方的,还有一派说双方都错了,一开始就不该采取代孕这个馊主意,代孕中介该挨板子。
一个月后重新开庭,这次原告方丁燕没有到场,只来了代理律师。和上次一样双方律师各讲了一通道理后,庭审似乎又要陷入僵局之时,原告方律师突然说:“请问对方律师,根据刚才的陈述,你认为孩子属于精子和卵子的提供者,我认为孩子属于怀孕分娩者,那么请问,如果某人既是精子或卵子的提供者,又是怀孕分娩者,那这孩子无疑肯定该属于这个人了对吗?”刘姗的律师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对方为何提出这样的问题,一时无言以对,刘姗也大吃一惊。“请问是这样吗?”对方律师再次问道。“是的。”刘姗的律师只得回答。
“很好。我的当事人丁燕女士是这孩子的怀孕和分娩者,这已是毫无疑问的事实,现在我这里还有一份DNA报告,它证明我的当事人丁燕女士同时也是卵子的提供者。请法官过目。”说罢,递上一份材料给工作人员呈交法官。全场顿时哗然。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这报告一定是假的!”刘姗大叫道。“对方如果不相信,法庭可要求再做一次严格的鉴定。”丁燕的律师大声说。“不,那是假的!假的!”刘姗哭叫道。法庭出现混乱,法官再次宣布休庭。
第三次庭审时,法官宣读了报告单:“这个名叫何逸飞的孩子的遗传物质,来自送验的名叫何刚的男性和名叫丁燕的女性,何逸飞与送验的名叫刘姗的女性无任何遗传关系。”法官接着宣判道,“何逸飞这个孩子属于何刚和丁燕。”
已有思想准备的刘姗当庭质问旁边的丈夫何刚:“这事你早就知道对不对?你们俩早就有了关系对不对?你——”刘姗甩头撇下满脸难堪、无言以对的何刚,大步离去。
当天晚上,刘姗把何刚和他的父母叫到一起,对何刚说:“你当着两位老人的面把事情说清楚,说完了我刘姗立马走人,我又不是养不起自己的人。”何刚只得一五一十地道出了事情的原委:“我并不是早就认识丁燕,真的。一开始我也和你一样,只知道她的那些资料和在网络视频上见过她,后来寻找她和孩子时,在四川那个名叫石板坡的小镇上我才第一次见到她本人。在她那亲戚家跟她谈判时她告诉我,孩子是我和她的。我说绝不可能,她说是的,在医院做人工受精之前,她串通一个在那里当护士的好朋友,把你的卵子换成了她的,吃饭时她又灌我酒,把我灌醉了,我们就——”何刚像个犯了错误的小学生,深深地低下头。“唉——你个没出息的东西!”赵老师用手指头狠狠地戳儿子的额头,“你现在怎么跟你媳妇交待?你这样做对得起人家吗?我看你怎样收场哟!”
“好收场得很,我走就是,我让他们。好在我们一直是AA制,简单,现在孩子也不是问题了。我现在就走,明天我们就去办手续。”刘姗说着站起身,提起已收拾好的衣服就要走。孩子一看她要走,在爷爷怀里一下子哭了起来,双手直向她伸过去要她抱。刘姗一下子泪流满面,双手下意识地伸向孩子,刚伸出一半突然停住,猛然意识到自己和这孩子没有任何关系,又慢慢地缩回了手。孩子的爷爷、
奶奶也流下了眼泪,何刚也背过身去。刘姗心一狠,一下提起行李箱大步出了门,下楼开着车急驶而去,很快汇入都市喧嚣的车流中。
她漫无目的地驾驶一阵后,把车开到城郊一空旷处,使劲摁响喇叭,“啊——”伴着喇叭声,她放声狂叫,尖利的叫声仿佛要把城市上空那灰沉沉的夜幕撕开一道口子。
四、风吹雨打
三天后,刘姗和何刚正式办理了离婚手续。临分手时,在刘姗的车旁,何刚对刘姗说了句“对不起!”同时递给刘姗一张纸。刘姗一看,是一张5万元的支票。“我只能用这种形式来表示我的歉意。”何刚说。刘姗接过支票,微笑着摇摇头说:“其实应该是我向你表示歉意,结婚8年没有给你生个孩子。”她说着又把支票递给何刚,“我就用它来表示我的歉意吧。”她说完一下钻进车里,发动车子急驶而去。
刘姗暂时和单身女友张玉玲同住。张玉玲说:“这事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中介公司,去找他们索赔。”刘姗不想去,张玉玲非拉她去不可。于是二人找到中介公司,公司只同意退回中介费的一半,也就是5000元。二人又与公司争执了半天,公司干脆把二人赶了出来。张玉玲情急之下叫刘姗和中介公司打官司,二人去咨询律师,律师说这事难办,说根据卫生部2001年8月1日颁布的《人类辅助生殖技术管理办法》,代孕和买卖精子、卵子以及受精卵都应算作违法行为,所以刘姗和中介公司签定的合同是不合法的,可视为无效,是不受法律保护的。刘姗和女友只得无奈地罢手。
“那个丁燕为什么要这样做呢?看来她是早有预谋的,我们应该找她算账,收拾收拾这个小妖精!”张玉玲说。“还不是为了钱呗!一定是看上了何刚是个有钱老板,用这个法子把我赶走,好嫁给何刚。”刘姗说。“可怕,现在的小姑娘真可怕!”张玉玲连声感叹。
就在刘姗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生活渐入正轨时,她的父亲病倒了。一检查,是尿毒症,需要换肾,这可要花一大笔钱。虽说两位老人平时有些积蓄,可大部分都贴给了刘姗的哥哥一家,刘姗的哥嫂双双下岗,生活艰难,给父亲治病的重担只能落在了刘姗身上。她平时大手大脚花钱惯了,积蓄也不多,现在银行里只有25万,其中15万还是跟何刚离婚时刚退回的房子的“股份”。父亲住在医院里边治疗边等待合适的肾源,医院就像个吸钱的无底洞,刘姗存折上的数字一天天地在减少,她的心情也一天烦过一天。她每天吃不香,睡不好,上班也集中不起注意力,常常神思恍惚。
屋漏偏又逢猛雨。正当刘姗准备卖掉自己的车时,突然接到公司的通知,说总经理找她有要紧事。她忐忑不安地进了总经理办公室,这位来自香港的总经理用不太流利的普通话说:“刘小姐,对不起,由于你出卖公司商业机密的行为,我们不得不请你另谋高就。看在你以前对公司作出的贡献以及这次行为可能是为了你病重的父亲这点上,我们暂不追究你的法律责任。你请吧。”
“什么?我出卖公司商业机密?有没有搞错,总经理先生?我绝没有做过这种事!您一定是弄错了,请您再调查调查。”刘姗一下子站起身,面红耳赤地争辩道。“请你冷静,刘小姐。”总经理说,“我们半个月前失去了一笔大生意,经调查是因为对手挖走了我们的一位关键人物,而这位关键人物的资料,正是你通过互联网卖给对手的。这没有问题,你走吧。”总经理做出送客的手势。
刘姗强忍着欲夺眶而出的委屈的泪水,快步离开经理室,离开了公司。回到住处,扑在床上好一场大哭,直到张玉玲得知情况回来劝了半天才停住。“一定是哪个断子绝孙没良心的王八蛋陷害你,我一定帮你查出来,掐死这狗东西!你放心,就凭你的能力,随便在哪家公司也能找到工作。”张玉玲劝道。
重新找工作的事完全不是想象的那么样,同行业的公司已把刘姗上了黑名单,一听是她,立马拒绝。其他的公司高不成低不就,一个多月跑下来,工作仍没有着落。唯一庆幸的是父亲找到了匹配的肾源,顺利地完成了手术。可这一下来,刘姗卖了车不说,还欠了10万元的债。何刚听说了她的情况,给她送来10万,被她拒绝了。她说她不需要怜悯。何刚拿她没法,便悄悄替她还了债,把10万元的欠条托张玉玲转交给她。张玉玲劝她这回可千万别拒绝了,她好不容易才把欠条收下,但刘姗立马又写了一张欠何刚10万的欠条托张玉玲转交何刚,欠条上注明两年内一定还清。“你呀,死要面子活受罪!”张玉玲说她。
工作一直没有找到,刘姗一直在张玉玲处住着,越住越心烦。总不可能一直这样住下去吧,可工作还是没着落。这时的刘姗意识到工作比什么都重要,看来白领已成昨日的梦,当蓝领又没有什么技术也没有那份体力,自主创业又没有资金,摆个小地摊丢不起那个人。刘姗觉得自己真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了。正在心烦意乱之时,一天刘姗在张玉玲的电脑上收到一封电子邮件,发信人竟是丁燕。信上写着:
“刘大姐,对你现在的处境,我深表同情。可是你知道吗?你现在的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你还记得两年前的那个夏天你主持的一场招聘会吗?你肯定记不得了,因为你主持了很多场招聘会,你亲自刷掉了很多个应聘者。在你那高傲的目光中,他们就像一只只你可以随便一脚踩死的蚂蚁。我就是你主持的其中一场招聘会中的一只‘蚂蚁。那天,我穿着用我哥在井下一个月冒着生命危险换来的血汗钱买的裙子,交给你我花了一个多月精心制作的简历,可你却问我:‘你这裙子是正牌的吗?然后又说:‘你可以走了,等我们的通知吧。第二天一早,我在你们公司门口的垃圾箱里捡到了我花了一个月的饭钱制作的简历。拿着那份简历,看着你们公司所在的那高耸入云的写字楼,我对天发誓,我一定要把你和我的位置交换过来。我一边打工一边寻找机会,终于,你让我逮住了机会,我成了你们的孕母。接下来的事你都知道了,我成功了,我实现了我的誓言!现在,我以一个成功者的身份送你几点忠告:第一,不要以都市人自居而瞧不起乡下人,其实,往前推三五代七八代,你的祖先不也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吃包谷拉黄屎放臭屁的乡下人吗?第二,不要蔑视任何一个暂时不如你的人。第三,学真本事,练硬功夫,尤其是电脑更要守好,免得遭黑客攻击。另外,我还要告诉你,我和何刚下个月第二个星期天结婚,届时请你务必光临。哦——对了,最后再给你提个建议,如果工作不太好找,你可以考虑考虑,能不能做孕母,干代孕这一行?这可是个不错的主意哦。再见!”
看完邮件,刘姗沉默了,深深地沉默了。
(责编:林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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