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有星

　　罗芸是我们班里成绩最好的女生，可能是因为家庭经济较困难，她的生活非常俭朴，一年多来，没见她穿过一件新衣服。

　　初二下学期，罗芸和我同桌。很快，我们就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一次，我们到步行街闲逛，看到有家服装店里挂着一条淡蓝色的裙子，不由被吸引进去。那是一条色彩素雅的连衣裙，淡蓝色底子的绉纱上盛开着白色的小花，上面只有零星的几朵，越往下越多，到了裙摆处，那些花儿连成一片，真是美极了。

　　罗芸站在这条连衣裙前，眼里闪着兴奋的光彩。我想她一定是看上这条裙子了，便劝她穿上看看。站在旁边的店老板仿佛也看出了她的心思，说：“这条裙子挺适合你的，我拿下来给你试试，要不要都没关系。”边说边用一个小铁叉把裙子挑了下来。

　　罗芸看看我，又看看那条裙子，犹豫道：“还是……算了吧！”我说：“既然拿下来了，就试一试吧。”店老板也执意让她试试，她这才接过裙子，往更衣室走去。

　　不一会，罗芸穿着裙子山来了。我一看，那裙子仿佛就是专门为她设计的一样，不仅大小正合适，就连色调都与她的皮肤非常搭配。罗芸站在店堂里，对着墙壁上的一面镜子照个不停，脸上挂着甜甜的微笑。我悄声问老板：“这条裙子多少钱?”老板说：“我看你们是学生妹，开个实价，给60元吧。”罗芸听了，兴奋的目光一下变得黯淡下来，然后默默地回到更衣室，把裙子换下。

　　从服装店出来，罗芸问我：“我穿那条裙子真的好看吗?”我点了点头。她轻声地笑了笑，说：“刚才穿着那条裙子，我仿佛回到了童年。小时候，每当过年或者过生日的时候，妈妈都会给我做一套新衣服。”

　　听她说到“生日”二字，我忽然醒悟道：“对了，后天就是你的生日，你既然喜欢那条裙子，还是回去把它买下来吧，钱不够我可以借你咧。”

　　罗芸叹了口气，幽幽地说：“唉!算了吧，60元够我一个月的生活费了。”

　　她说的不假。罗芸的家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自她的父亲在一场车祸中丧生后，家里的重担全落到她母亲一人肩上，生活的艰难可想而知。于是我不再说什么，但我的心里却冒出一个念头：悄悄地把这条裙子买下，在她生日那天给她一个意外的惊喜。

　　第二天傍晚，我抽空跑到那家服装店，把那条裙子买了下来。回校后，我对谁都没有说，悄悄地把裙子藏在箱子里。

　　到了罗芸生日这天，我早早地起了床。正当我准备打开箱子把那条裙子送给罗芸时，却见她穿着与我买的那条一样的连衣裙从洗手间出来。我一下子愣住了。罗芸看我站着发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昨天我想了一天，还是决定把这条裙子买下来。”要是平时，听了她这活我一定会跳起来，问她为什么去买裙子时不跟我说一声?但今天是她的生日，我不想让她难堪，仍向她表示祝贺：“你穿上这条裙子真漂亮。祝你生日快乐!”罗芸向我说声“谢谢”，就到教室去了。

　　罗芸走后，我打开箱子，看着那条无法送出的连衣裙，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一整天，我的情绪都很低落，而罗芸却因为穿上那条漂亮的连衣裙而引来无数的赞美，一天到晚脸上都挂着幸福的微笑。可是，那天晚上，我们上过晚自习回到宿舍，见罗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先回来了，身上穿的又换成了以前的旧衣服。

　　宿舍里几个女生见她没穿新裙子，嚷嚷着要她拿出来让大家试穿一下。我以为罗芸会很痛快地拿出她的新裙子，让大家开开心，然而她并没有这样。对室友们的要求，她先是支支吾吾，后来被逼得没办法，才说裙子没了。

　　她的话好似一声惊雷，把宿舍里所有的人都震住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天没有人说话。最后，舍长问：“裙子穿在你身上，怎么会没了呢?”

　　“那还用问，当然是换下来的时候被人拿走啦!”在班里被称作“小辣椒”的史冰冰大声嚷道，“我看，这事很可能就是我们宿舍的人干的。我建议大家都打开箱子，让舍长搜查一下，大家有没有意见?”她的话得到多数人赞同，只有我心里直叫苦。

　　史冰冰盯着我问：“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不同意?”我也睁大眼睛瞪着她：“我就是不同意，怎么样?”史冰冰话中有话地说：“恐怕是你心里有鬼吧?”说着，她斜了我的箱子一眼，见没有上锁，突然冲过去一把将它打开。

　　“你想干什么?”我吼叫着扑了过去，但还是慢了一步。史冰冰从我的箱子里翻出那条连衣裙，说：“大家快看，这是什么?”她这么一嚷，室友们全都围了过来。

　　我一把夺过裙子：“别动我的东西!”史冰冰冷笑道：“你的东西?你的东西让大家看看，用不着这么紧张吧?该不会是……”我把裙子往箱子里一扔，说：“该不会什么?是我偷的，对吧?”

　　“我可没这么说，是你自己承认的。”史冰冰得意地看着周围的人说，“今天我就看她不对劲，平日叽里呱啦，整个班里就她的话多，可是今天她却不吭声，是看罗芸穿了一条新裙子心理不平衡了吧？”一时间，我无言以对，泪水无声地落了下来。

　　这时，罗芸红着脸挤了进来，好像要说什么。我一把推开她，转身冲出了宿舍。

　　那一刻，我恨透了她!要不是她今天过生日，要不是她买了那条裙子，要不是她把裙子弄丢，怎么会有今晚的事?！……我流着泪，边在校园里徘徊，边在脑子里想着这两三天经历的事。猛然，我想到了服装店的老板。那条裙子是在他那儿买的，如果他能来为我作证，我的冤屈不就可以洗清了吗?

　　想到这，我立刻向步行街跑去。正巧那家服装店的门还开着，店老板见了我，吃惊地问：“嘿，怎么你也来啦?不会也是来退裙子的吧?”

　　一句话问得我莫名其妙：“退裙子……谁退裙子啦?”老板睁大眼睛说：“谁?前天跟你一起来的那位同学呀!怎么，她没跟你说吗?”我摇了抓头。老板说：“一个多小时前，你的那位同学拿着昨天刚买去的连衣裙来，说她不想要了，问我能不能退，我说，卖出去的衣服，如果不是出现质量问题是不能退的。你那位同学说，她也不想退，只是因为买那条裙子的钱是借的，现在人家有急用，逼着她还，没办法才来退裙子。看她的样子，好像的确挺为难，我便给她退了。”

　　老板的话让我明白了一切，原来罗芸的裙子是这样“没”的!想到刚才宿舍里的那一幕，委屈的泪水又一次从我的眼里流了下来……

　　店老板看我哭了，一下子慌了手脚：“哎，你怎么哭啦!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在他的追问下，我把自己为什么买裙子和今晚发生的一切全都向他倒了出来。

　　“咳!都是我这裙子惹的祸!”听了我的话，店老板一拍大腿说，“走，我到你学校去跟她们说清楚。”说罢，他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关上店门，骑上摩托车把我载到学校。

　　此时，我们的宿舍依然灯火通明。我带着店老板走进宿舍，室友们看到我们进屋，都站了起来。史冰冰走到我面前，低声说道：“小莉，你回来啦?刚才你出去时，罗芸跟我们说了裙子的事……我错怪你了，刘不起！”

　　“对呀!”舍长接着说，“都是我们不好。你走了以后，我们到处找你，可是找遍整个校园都没有找到，只好回宿舍来了。小莉，你没事吧?”

　　店老板见误会已经消除，哈哈一笑说：“哪会有什么事呀，她这不好好的回来了吗?各位同学，我就是卖那条裙子的服装店老板。我来这里，原是想帮大家消除一下误会，现在看来没有必要了。不过，你们未必知道为什么小莉同学也会有一条同样的裙子。”接着，他便把我和罗芸前天一起到他店看裙子，以及我刚才在他店里说的为什么买那条裙子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店老板说完，宿舍里静悄悄的。忽然，罗芸哭着扑过来抱住我：“小莉，谢谢你……我不该一时冲动去买那条裙子。裙子买来后，我担心这个月没钱吃饭，又不好意思向人家借，只好又把它退还给老板。退了裙子，我怕你们笑我虚荣，骂我臭美，一直没敢说。今晚的事，是我没有及时出来说话引起的，让你受委屈了，对不起！”

　　罗芸的活让我也不由得泪流满面，其他几位室友也跟着悄悄地抹眼泪。店老板见了，笑道：“同学们，今天是罗芸同学的生日，大家应该高兴才是，对不对呀?”他边说边从手中的袋子里拿出一件东西递给罗尝：“罗芸同学，谢谢你喜欢我店里的衣服!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没有给你准备什么礼物，就把你喜欢的这条裙子送给你吧。祝你生日快乐!”

　　老板的话音刚落，宿舍里便响起了热烈的掌声。随即，有人带头唱起了《生日歌》：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责编：林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