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建华和刘细兰是同村人,又是同班同学,高中毕业后两人暗恋着。
周建华聪明、诚实,被乡政府选调到制种队,赴海南育种基地搞杂交水稻制种。在他临行前的那天晚上,两人相约到河边柳树下相会,刘细兰把一只亲手绣制的荷包塞到周建华手里,娇羞着说:“阿华,我时刻惦记着你,出门在外你多保重。”
荷包小巧玲珑,很特别,是用头发当丝线绣成的,十分精细,正反两面各绣上一颗心,寓意心心相印。里面还装有一绺青丝,寄寓少女的一腔深情。周建华深情地对刘细兰说:“阿兰,这荷包太珍贵了,我会时刻带在身上。我这次去制种,大约半年时间,回来后我到你家提亲,你等着。”
周建华走后不久,村子里组织修公路。在开山放炮时出现一眼哑炮,几百号人窝在隐蔽处不敢露面,村长刘为山也急得团团转。这时,村民兵营长陈明真挺身而出,说:“村长,兴许是导火索受潮不过火,让我去重新点燃引爆。”村长一把拉住他,叮嘱道:“危险呀,你可千万要小心啊!”陈明真匍伏前进到离爆破面只有二丈远时,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哑炮自爆了。机灵的陈明真顺势滚下山壕,村民们都替他捏了把汗,以为他被炸了,没想到他从容地从山壕里站了起来,村民欢呼着朝他涌去,盛赞他是临危不惧的英雄。
陈明真是个退伍军人,23岁。他父亲陈义邦与村长刘为山一起当过兵。两人在自卫反击战中上了凉山,算得上是经战火考验的战友。退伍回乡后,两人关系密切,亲如兄弟。陈义邦提出要与刘为山结为亲家,刘为山碍于“兄弟”情面,且对陈明真也有好感,认定他会有出息,打心眼里喜欢上了他,便答应了。
可村长的女儿刘细兰却不依,言明他与周建华好上了。刘为山诧异道:“你已有心上人,咋没听你说过?”
“爱情属个人隐私,要敲锣打鼓不成?”刘细兰没好气地说。
“兰儿呀,就算你交了朋友,可拿陈明真与周建华相比,无论人品和才能都胜他一筹,况且明真父亲亲口向我提亲,我也答应了,你不能驳爹的面子啊!”
“爹,您应该尊重我的选择。”
“尊重?首先你要尊重我的意见!”
刘细兰无奈,立即给周建华写信通报了这事,并要求他迅速回来。
然而,周建华并没收到刘细兰的信。即使收到了信也不可能回来,因为他签了50亩制种责任合同,需要他整日守在制种田里。周建华身在海南,心却系着刘细兰,他常常在夜深人静时掏出青丝荷包细端详,并自言自语:“阿兰,你现在可好,我想着你呢。我写的信你为什么不回?”周建华来海南两个月,一连给刘细兰写了五封信都石沉大海。
岂料这是陈明真从中作的祟,他得知刘细兰与周建华交上朋友后,暗中串通负责乡邮工作的表弟,将刘细兰和周建华的信作了特殊处理,使双方都收不到信。刘细兰也给周建华写了三封信,望眼欲穿既不见回信又不见来人,心里十分恼火,怨恨周建华薄情寡义。加之父亲紧逼,收下了陈家的聘礼,刘细兰无奈便违心地答应了这门亲事。
当周建华从海南回来,准备第二天去刘家求婚,却得知刘细兰已与陈明真订了婚,顿感如坠冰窖。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便紧急约见刘细兰,刘细兰原本也想知道周建华为什么出门后就不理她,弄得她六神无主。两人在河边柳树下的相会,才抖出事情的真相。刘细兰抽泣着说:“阿华,我错怪你了,对不起呀!我不该一时负气屈从了他们。”周建华也伤感地说:“唉,事已至此,还抱怨什么呢?或许是你我命里注定缘分不足吧!我们可以一辈子做朋友。”
不久,刘细兰与陈明真结了婚。半年后,周建华也与村小学的一位名叫胡小芬的女教师喜结连理。由于大家同住一村,抬头不见低头见,周建华与刘细兰相见都感觉既尴尬又憋闷。周建华便想外出打工,妻子不解地问:“家里不愁吃不愁穿,干吗要外出打工?”
周建华说:“小芬,有了你我已心满意足了,啥事也不想瞒你,实话对你说吧,我想回避疏远刘细兰……”
“建华,难得你对我的真情,其实你俩的事我早就知道了,这又有什么呢?爱是一种本能。你与刘细兰虽没做成夫妻,但可以朋友相待,你们应该坦荡地面对现实,不必人为地去构筑心理鸿沟。”
听妻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难得有如此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的妻子,周建华激动地说:“还有一件事我得坦白,刘细兰送过我一个青丝荷包,我一直保存着,明儿我就送还她。”
胡小芬扑闪着双眼说:“不,那样会伤人自尊心的。作为初恋情人的信物,留下作个纪念也未必不可。你已成家,固然不宜把荷包带在身上,那就交给我吧,我替你珍藏好。”
“小芬,你真好!”周建华情不自禁地把妻子拥在怀里。
一年后的一天,刘细兰突然弃家而去,跑到了她的姥姥家。
原来,陈明真有意巴结乡武装部马部长,两人称兄道弟关系密切。马部长隔三岔五光顾陈家,美其名曰是检查、指导村里的民兵工作,骨子里却想打刘细兰的主意。
这天马部长又来了,与陈明真推杯换盅一番后,竟恬不知耻地说:“老弟,你小子艳福不浅,娶了这么个漂亮娘们,要能让我品尝品尝,我死而无憾。”
陈明真听后很不高兴,酒杯一蹾,说:“啥话,‘朋友之妻不可欺,你敢动我老婆的邪念?”
“你看你,计较上了不是,我说你呀思想也太僵化了,改革开放都二十几年了,你咋一点不开窍?哪个男人不爱美,哪个女人不思春,谁还把男女关系当回事?”马部长借酒发疯满嘴淫辞滥调。
“得了吧,你搞谁的女人我不管,我的女人你不能碰。”
“嗬,还真死心眼。”马部长眨巴水泡眼调换话题说:“老弟,乡武装部准备招聘一名专职武装干事,享受乡干部待遇,试用一年后表现好可转为国家公务员。乡党委决定从现任村民兵营长中选拔,具体工作由我负责。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难道你不想?”
陈明真眼睛一亮,软了下来:“你说的是真的?”
“嗨,我还能骗你?你以为我来你家仅仅是为了喝一杯酒?还不是为了你的前程。话又得说回来,咱兄弟凡事都得互相关心,男人嘛,心胸就得宽阔点。”
陈明真算是弄明白马部长的来意了,沉默了好一阵子,权衡再三后说:“马部长,你在我家休息,今天就别走了,我去沙子沟弄条狗来,晚上再好好喝上几杯。”陈明真招呼妻子关照关照马部长,自己就去沙子沟了。
陈明真走后,刘细兰来收拾餐桌,马部长一把抓住她的手说:“兰妹子,你真美,我好喜欢你。”刘细兰急忙抽回手,后退着说:“马部长,你喝醉了。”
“没醉!”马部长逼上前:“你男人都默许了,你还正经个啥,来,让我亲亲。”
“啪”的一声,刘细兰毫不客气地甩了他一耳光,气煞煞地吼道:“流氓,色狼!滚,快滚!不然我叫人了。”马部长一手掩面狼狈而逃。
刘细兰悲从中来,气得一屁股跌坐在地,抱怨起丈夫,心想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男人,居然堕落到卖妻求荣的地步!都怪父亲死缠蛮搅揽下这门亲事,把女儿害苦了。她越想越气,丢下家事不管,就跑到了姥姥家。
下午三时,陈明真提着狗肉回到家,不见媳妇又不见马部长,料想他们俩可能是去什么秘密地方,便专心一意炖狗肉。可几个钟头过去了仍不见人影,心头一紧跑到村里打听。有人告诉他,马部长从他家走后不久,他媳妇也朝村外跑了。“娘的,心也太黑了,”陈明真以为媳妇被拐走了,立即拨打马部长的手机,咬牙切齿地骂道:“姓马的,你也太过分了,不是说品尝一下吗?咋把人都拐跑了?你马上送她回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马部长气汹汹地说:“都是你干的好事。”他把挨了她一耳光的事说了,并问道:“什么,她跑了?可要坏事。你赶紧去把她找回来,咬定我是喝醉了酒闹着玩的。过些天我登门向她赔礼道歉,其他的事咱兄弟日后再商量。”
陈明真扔下电话就跑到岳母家。他见不到刘细兰想掉头往回走,却被岳父一把拉住,问发生了什么事?他说:“细兰不见了,找人要紧,什么事以后再说。”陈明真说完扭头就走了。
刘为山夫妇愣了一下,估摸女儿是去姥姥家,便急忙赶路帮着去找。姥姥一见他俩便气不打一处出,破口大骂:“你们两个短命鬼耶,瞎了狗眼把我外甥女往虎口里送,这下可好,人家把你们女儿当‘鸡婆使哩。”刘为山夫妇被骂得丈二和尚摸不着脑。后来,听了刘细兰的哭诉,刘为山勃然大怒:“竟有这样的事发生,狗娘养的,我这就去告他,回来再找狗崽子陈明真算账。”刘为山愤然连夜赶往乡政府,向乡党委黄书记控告了马部长的行为,并要求组织上作出严肃处理,给他个说法。
黄书记调查核实后向县委作了汇报,马部长受到组织上的训戒和降职调离处分,乡党委对陈明真也作了免职处理。
陈明真想当官,却把官弄丢了,声誉一落千丈,走到哪都有人在背后指指戳戳,使他抬不起头来。更让他烦心的是刘细兰赖在娘家不想回了,尽管他三番五次去到岳母家认错、检讨、作保证,甚至跪地求饶,刘细兰还是不买他的账。僵持了月余,在双方亲友的劝说下,刘细兰才违心地被陈明真接回家。然而这时的两口子怎么也揉不到一块,在刘细兰眼里,陈明真人品低贱,嫁给他算是倒了八辈子霉。陈明真则认为:你刘细兰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脸蛋生得好看些,漂亮的女人可多啦,老子把你当“花瓶”摆,你能怎么样。就这样,两人貌合神离凑和着过日子。
不想三个月后的一天,发生了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龌龊事,陈明真大白天跑到县城嫖娼,被扫黄队抓个正着。父亲陈义邦送去3000元罚款才把这独生子从派出所领回来。
刘为山咽不下这口气,坚决支持女儿离婚。刘细兰一纸诉状呈到县法院。陈明真没辙了,他一错再错无力申辩,只好乖乖地同意离婚。
村里人都同情刘细兰,说她嫁给陈明真是鲜花插在牛屎上,离了好。刘细兰年轻,有文化,人缘又好,年底村级换届选举,她被推举当上了村妇女主任。
村委会的办公楼与村小学仅一墙之隔,刘细兰当上村干部后经常上村委会,很快与村小的胡小芬老师混熟了。开头刘细兰颇为拘谨,胡小芬便拉着她的手说:“妹子,咱俩结成姐妹吧,谢谢你把个好老公让给了我。其实建华还一直惦记着你,他什么都对我说了,你们未做成夫妻亦可当兄妹呀,你得叫我嫂子哩。”刘细兰听后十分感动,交往也就随和多了,以后两人成了无话不说的姐妹。
一天,周建华领着妻子到县医院看妇科,通过CT扫描显示胡小芬左侧卵巢有大肿块,边缘模糊,被确诊为卵巢癌,初步拟定实施摘除手术。后经反复切片化验表明,癌已到了晚期扩散阶段,手术变得毫无意义,只好采取打针服药化疗的常规疗法。
在胡小芬住院期间,刘细兰常常去关心照料她。胡小芬从医院回到家后,便把刘细兰唤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说:“细兰妹子,我的病是好不了了,到了说走就走的地步,我叫你来,是想了却我的一桩心愿,我想把我的老公及小囡托付给你。你千万得答应我,扛起这副担子啊!”
刘细兰感到很突然,说:“芬姐,你说的啥呀,怕是病糊涂了吧!”
“不,我现在很清醒,等到真糊涂时就来不及了。我只求你答应下来,否则我会死不瞑目的。”
“芬姐!”刘细兰抱住胡小芬哽咽着说,“你甭急,你的病会好的。”
不久,胡小芬撒手而去。小芬的病故无疑给了周建华致命一击,他在处理好妻子后事后大病一场。周建华早年丧父,是寡母一手拉扯大的,其母体弱多病又得了白内障,操持家务多有不便,刘细兰没少来照料他们。
周建华一直沉浸在对妻子的无限怀念之中,刘细兰见了很受感动,心想这么有情有义的男子实在不多见,阿芬姐虽然福浅命薄,生前有这么个好老公,也可自慰,她希望周建华能把这种情愫保持到永远。
清明节这天,刘细兰早早地来给胡小芬扫墓,边烧纸钱边诉说:“芬姐,小妹看你来了,自你走后,华哥一直在深深地怀念着你,他的真情足可以告慰你的在天之灵。你说过要把他托付给我,我怕是承担不起了,一则我不想冲淡他对你的感情,再说我先前就有负于他,谁知道他还记恨不,也许我本来就配不上他……”
“阿兰!”刘细兰惊回首,发现周建华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身后。目光炯炯有神地盯着她,说:“谁说我记恨你了,谁说你配不上我?”
“那你……”
“细兰,来,我们一道跪下,听我在阿芬坟前把话说明白。”两人一起跪下,周建华噙着泪水说:“阿芬,我的爱妻,你要我再娶细兰,我感谢你的苦心安排,你恩重如山,但我决意先为你守情三年再说。其实我心中只有两个女人,除了你就是细兰,你走后我就把你的照片装在青丝荷包里,时刻带在身上……”
“青丝荷包!你还存留着?”刘细兰心头一颤,急切地追问。
“在!而且以前一直是由小芬替我珍藏的。”
“天哪!芬姐,你如此宽宏大度菩萨心肠,叫我怎么谢你呢?”刘细兰伏在坟头嚎啕痛哭。
周建华扶起刘细兰说:“别哭了,我想满足小芬的心愿。”
“不!建华,先为芬姐守情吧!别说三年,就是三十年也是应该的,我等着!”刘细兰说着扑到建华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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