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9月23日，再一次踏上让我怀念的成都。

24日中午，正式开始旅游行程，要坐车8小时去看神往已久的九寨沟，沿途顺搭看下大震后的汶川及黄龙景区。

（一）映秀重生

车行了2个多小时，看到了映秀镇。新城很美，一幢幢造型类似我们城里人常说的“连体别墅”沿着岷江排开，小桥、流水、绿草、鲜花，胜似人间仙境。

唯有那活动广场上树立的大屏幕不停播放的抗震救灾宣传片，保留下来的倒塌的漩口中学校舍，一路走来岷江上的一座座断桥，还有两侧高山因泥石流留下的像一行行的眼泪，泡在水中屋上仍顶着个“5·12震后遗址”的牌子，告诉我，那曾经的挥之不去的哭泣和哀嚎。

望着广场上嬉戏的小孩，还有叫卖着抗震光盘和玉米的当地人的一张张笑脸，我知道，再怎么样，死者死矣，活着的总还是要活下去的。

（二）大山的眼泪？

我们继续往茂县进行。导游说，晚上要在那食宿。突然车子停了下来。一打听，说是前面出车祸了，不晓得要等多久。

没办法，只好下车，透透气，抽抽烟，顺便看看岷江水还有两侧的高山。时间过得有点慢，一小时过去了，感到饿了。想到中午在成都的大鱼大肉都吃不下，肠子都悔青了。

导游说，我们现在走的213国道是新修的，原来的路全毁了修不得了。新路也是沿着岷江修的，我们在左边，它就在右边，反之亦复如是。只是发现，老路那边的山上，“泪痕”斑斑，明显比新路多了许多，谁知道，那流出的泥石，不就是大山的眼泪？

是否，我们曾经自以为是的开山劈石，架桥修路，已深深地伤了她，以致有一天她终于忍不住了，哭了，流下一条条长长的泪痕？

再以后，山的这一边，新修的平坦的213新国道，会不会重复着对岸的老路？我不知道。

（三）一个饺子一片腊肉

在等待的无聊中，天渐渐暗下来。沿着小路走到一户老乡的家。发现老乡正抬着一个自备的发电机准备发电。老乡热情地招呼我们到屋里坐坐，说这房子是震后政府给补贴自己重修的。

老乡一家正在吃晚饭，有水饺、腊肉还有几个小菜，感觉很不错。“来吃点吧，没的关系的。”老乡一再热情邀请我们加入，可我们都不好意思，我们一群人现在可都是如狼似虎的，一加入他们一家人吃什么。盛情难却，最后我这总是自认半个四川人的主动站出来，拿筷子夹了一个水饺，里面是包肉的，很香很川味，再夹了一片腊肉，不油不腻，碳烤的香味唇齿留香。

是呀，很久以来，加上工作的关系，老是大鱼大肉大口喝酒，虽不致于温饱思淫意，却让油水把脑袋给充满了，像海上飘浮的一层油膜把水给盖住了，水下的鱼虾没得呼吸了，人也变傻变呆了。

今晚，这一冷一饿的，突然让我清醒了许多，也变得又多愁善感了。辞别出来，发现老乡屋边的老树看起来很可爱，一只大黄狗的大叫声变得很悦耳。

难不成，是菩提树叶在向我摇摆？还是饿过头了头昏眼花了？

车子终于动起来了，四周已变黑了。但远远的总有灯光亮着，这就叫希望。

导游说，还要一个半小时才到茂县，才能吃饭。我才不担心呢。刚在包里找到一颗巧克力，正含在嘴里，那个甜呀那个蜜呀，没法告诉你。

佛说，这叫妙乐。

（四）左手右手

清晨的茂县，风带着一丝凉意，吹在身上倒是挺清爽的。

我们住在兴隆宾馆，条件一般，找个插座都不容易。说好6点的叫早，等不到电话响起，只有一阵豪爽的敲门声和一位女子的声音：“起床了，起床了！”导游说，这算是较好的宾馆了。

我们继续往黄龙景区进发，我眯着眼在车上听导游介绍一些风土人情。阿坝自治州，住着羌、藏、回、汉4个民族，其中有十万羌族人，也是第二大藏民居住地。

羌字，上羊下儿，放羊人的意思，羌族人信仰的是羊的图腾，所以在茂县的城关，我们看到的路灯都是羊角的造型。

    在这里有三句话：“会说话的就会唱歌，会喝奶的就会喝酒，会走路的就会跳舞。”尤其对于藏民而言，更是如此。

导游说，如果我们到藏民家，藏民给你敬酒，记得要用左手接，右手多是常用来杀生干坏事的，不干净。关于和尚为什么要“偏袒右肩”露出右手，这也算是佛家的一种解释了。当然，也不能全怪右手，做许多事，还得有左手帮忙才行。

露出右手，让它曝在阳光下，少再做些犯戒的事。许多人和事，见光了，总会好些的。

（五）海子下的小村庄

车子一直在往黄龙出发。

两侧的山植被不是太好，有的只是一些草和灌木，没有像我们福建山区的参天大树。当然，这与其地质有关，土壤少想种什么都难。以致少了植被的保护，雨一下就易落石，更不用说“5·12”地牛一打滚，天翻地覆，连山都在移动，更别说乱石纷飞了。一路，看到路一侧的许多山坡，都用鱼网似的网兜罩住，仔细一看，有的里面还确实兜着不少石头。但勤劳的当地人，硬是在这不富饶的土地上，种出有名的“大红袍花椒”。

外面飘起小雨，到一处叫沙湾村的地方，下车尿尿。气温明显变冷了。边上有个叫“叠溪海子”的湖泊。导游说，那是1933年一场强地震时造成的堰塞湖。原只是一条小溪，溪边就是村庄，完完整整地留在水下了。天晴时，用高倍望远镜，还可以依稀看到小村落的模样。

一些同行对下雨天没法看到水下的小村落感到有些遗憾。看得到又如何？只为怀念追忆？感叹世事无常？

终有一天，它亦会流逝的，随水化尘，化风化火，归于本常。生命无常，即是恒永。

站在湖边抽支烟，湖边的山顶，开始云雾缭绕了。是云在动，还是我心在动？脑子里突然回起大学时，到四川峨眉山洪椿坪看到的一副对联：“意静不随流水转，心闲还笑白云飞”。

（六）那位红军战士

在黄龙传子沟村，远远可以看到山顶上一座雕塑：一名红军战士一手拿着鲜花，一手拿着步枪，欢呼着终于爬过雪山过了草地胜利会师了。导游说，要是睛天，阳光下，雕塑会发出金光。

那时，支撑着我们的战士永不言弃的唯有信仰。那时，又有多少只能叫红军战士的无名氏倒下，永不再起？如今，延续这种信仰的是否仅存于山下那座红军长征纪念馆？

而今，这种信仰，是否一如西山上的那轮红太阳，正日渐淡去？淡忘、遗忘那是人的天性，情亦如此。怕的，是平常时分于人于事的种种麻木。

（七）车在云中行

车子沿着弯弯的山路往上爬，树多了许多。在一汽车加水点，一位妇女上车来推销防高原反应的药，并告诉我们：一是不要喝黄龙景区里的水，貌似清澈，含钙高，喝了易得腹泻腹痛等不良反应；二是要防寒防雨，高原天气多变，说下雨就下雨。

到黄龙景区路途要经过几座高山“三起三落”。车渐上一山顶，往下看云雾托起。山下看我们，一定以为我们是在云中穿梭了。3只黑牦牛站在路边休闲。它们会不会笑我们，来这里干啥子嘛，山就是那山，水就是那水，有啥看头的呢。

雾气越来越浓，周围的山都化成白雾不见了。空气渐薄了，呼吸之间已能明显感觉到这一细微的变化。从车窗往下看，群山一览无余。突然又想到朱熹老先生在我们老家漳州开创的白云岩书院写的一副对联：“地位清高，日月每从肩上过；门庭开豁，江山常在掌中看”。

自己都有些奇怪，咋变得有诗意有文化了呢？

（八）黄龙五彩池

从黄龙下来，上上下下来回不停地走了三个半小时，发现自己一点反应都没有。反观同行者，没有一个像我是这样直接步行走到山顶看到五彩池的，有的是直接坐缆车上去的。

分析下原因：虽我即将步入不惑之年，但与其他同行者比还算年轻，像同事老苏同志，走了一小段就不敢走了，怕下不来。二是我平时都有坚持运动；三是我爱抽烟，平时就常让自己处于缺氧状态。

说说黄龙景区，我个人的观点是没想像的美。钙化的地质，慢慢形成一个个类似老家室外泡温泉的水池。水清清澈澈的，透出黄色，从四千多米的雪山流出，像条巨龙，飞腾而下。

黄龙的精华在于最高处的“龙眼”——五彩池。水池如一面面明镜，一尘不染。听说在阳光下，会显现出多彩的色泽。我倒是在想，如此清澈的水池美中不足的是太静了。如果，还有那七个仙女，飞到此沐浴，我一定也会偷偷地把最美丽的那个仙女的衣裳给藏了起来，再问她是否乐意跟我一起把家还。

这算不算强人所难呢？

（九）像挑夫的背夫

细雨蒙蒙，越往黄龙山顶走天气越冷。找到路边一卖热咖啡的地方，一个人品着，来一支热烫烫的牦牛肉香肠，舒服亦幸福。

伤心的是看到一路上混在游客中背东西上山的人。与挑夫类似且称之为背夫吧。背夫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背着的有沙包、砖头、食品及长长的钢条等物品。他们每人持一特制的T型拐杖，走时借力，停下休息时，用其顶住背上的东西，减轻负荷。

与一位满头白发的背夫聊聊，大致明白他的工作待遇：一天背两趟，一次背100多斤的沙石，来回用时8个小时。价钱按斤算，一斤工钱3毛钱。像他一趟背160斤的砖头，工钱48元。如此，他一天可以挣近百元。

望着他满头的不知是被细雨还是汗水浸湿的白发，我的心不禁一阵高原反应。我就是不明白，山角下明明有缆车供游客上行，为什么不能在空闲或傍晚安排送东西上山？

这样的景象，如同挑夫一样，在许多名山大川已成一景。我们在赞叹其生命坚韧的同时，是否也应反思，我们的社会保障制度的设计，是否公平、合理、合情？

也许你会说，他们文化水平低，没什么技能，如此是增加他们的工作机会。这无疑是一种美丽而阴险的诡辩。一个合情合理的制度设计，更应是以人为本的，对像他们这样的弱势群体，予以更多的支助，哪怕他们因惰而不愿去劳作，后者纯属道义上的范畴了。

更何况，凭什么他们要背或挑那么重的物品，哪怕是一箱矿泉水、一箱火腿肠，送给山上的经营者卖高价挣大钱？那少数的经营者，又是凭什么能在那里“特许经营”？如果，那个白发背夫或挑夫是你父亲？

想着想着，可能是咖啡和牦牛肉香肠冷了，变得不香了。

（十）向九寨沟道别

一大早，顺着人流往九寨沟出发。

九寨沟是因里面有九个藏族古寨而得名的。目前开发的只有3个古寨（树正、荷叶、则查洼）。九寨沟景区由三条呈Y字型的沟构成，景点像珠子般串在线上，逶迤近60公里。

导游说，到九寨沟是看水的，如同到黄山看山。一天下来，对于像海边长大的我来说，“海子”根本不算什么海，给我印象较深的景点有两处：一是动得是让人可以有此遐想的树正群海的流水与瀑布；二是静得让人有些发慌的五花海。阳光下，静静而净净地呈现出迷人的蓝、黄、橙、绿等色彩。

如果要说九寨沟的美，我觉得那要归功于那一个个古寨边上迎风飘动的经幡，让那亦动亦静的水，和风诵唱出“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一如我今日，在古朴的藏寨，伸出我的左手，心念“嗡嘛呢呗咪吽”，转动着一个个经轮，与自己这一生以来曾经做过的对与错，告个别。

唯愿，已届不惑的我，从此能不惑。

混在人流中，我走出了九寨沟，没给自己留影，擦肩而过亦是缘。亦因缘，留下这段文字，与您告个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