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鲁迅是“中国现代小说之父”,他善于发掘多层次的叙述手法,用犀利的文字和深刻的思想还有纯熟的艺术技巧创作作品,本文试运用叙事学理论,对鲁迅的小说名篇《孔乙己》《伤逝》《祝福》中叙述视角应用进行新的艺术探索。
关键词:鲁迅;叙述视角;艺术技巧;小说名篇
“叙述视角”即在文学作品中对故事内容进行观察和叙说的角度,叙事特征一般都是由作品中的叙述人称所决定。作者通过设置一定的叙述视角来将人物、场景、事件等要素串联起来,成为一个完整的故事。作者的创作动机、赋予文本的思想内涵、形式、视角都会影响读者的文本建构过程。在具体文本的文学接受阶段,读者以自己的期待视野为基础,对作品的符号、形式进行个性化、多变的理解与填空、对话、交流。这个过程是文学作品由作者创作出来的第一文本向读者头脑中的第二文本转化的过程。在叙事作品中,这种读者自主二次创作的过程,叙述视角在其中发挥着巨大作用。而在另外一些叙事作品中,复杂、多变的叙述视角切换则会给读者带来更大的审美体验。根据叙事学话语五要素理论,“文学活动是在特定社会语境中的说话人与受话人通过文本而展开的沟通过程。”而在叙事作品中,“说话人”不再是作者,而是由作者设置出来的叙述者代替。叙述者在文本中不仅仅是故事的表述者,而是一个行为主体,是文本中功能性的存在。叙述者在作品中与作者的关系十分复杂,它不同于真实读者,又不同于“暗含读者”。在鲁迅的小说中,虽然有许多叙述者同鲁迅有很多相似之处,但是这并不能把其中的叙述人与作者鲁迅画上等号。故事人物与作者之间有着巨大差别,文本创作者是存在现实世界的客观存在,他在创作动机的驱动下创造了文本,他决定了文本的形式、内容,也决定了其文本的读者范围。而叙述者则是作者艺术加工和想象的产物,是与具体文本中的话语共时性的存在。
在传统的文学作品中,主要采用旁观者的叙述口吻进行叙述,即通过第三人称进行叙述,从与故事无关的角色立场进行叙述。这种叙述视角的特点是可以了解过去、未来,也可以探明文中人物心灵深处的秘密。但是因为这种手法使得作者有巨大的叙述自由,这也使得读者丧失了在自我生活经验上的进一步建构文本中人物形象的能力。而与全知全能的第三人称叙述视角不同,第一人叙述视角的讲述人是文本中一个角色,因此它是内在焦点式叙述。这种叙事角度具有两个典型的特征:第一,叙述者作为文中角色,他不仅仅参与事件过程,又可以与读者进行交流、评论。这种双重身份的叠加使得这个角色更加饱满,他比其他角色更加引人关注,具备更大的探索价值;第二,由于他是文中的角色,带有天生的角色限制,不能叙述作为角色以外不知道的内容,具备了主观性。鲁迅是“中国现代小说之父”,他的善于发掘多层次的叙述手法,用犀利的文字和深刻的思想还有纯熟的艺术技巧去创作作品。本文试运用叙事理论,对鲁迅的小说名篇《孔乙己》《伤逝》《祝福》中叙述视角的运用进行新的艺术探求。
一、第一人称叙述视角的细分
在鲁迅小树说中第一人称视角又按照其叙述人所处的位置、发挥的作用又可以细分为第一人称旁观者叙述、第一人称主人公叙述。
(一)第一人称旁观者的叙述视角
在鲁迅的作品《孔乙己》和《伤逝》的叙述视角的对比中,不难发现虽然两者都是第一人称叙述视角,但两个叙述人有着巨大差别。《孔乙己》中的“我”是属于第一人称旁观者叙述视角。旁观者叙述视角指的是“我”作为小说中一个角色来进行叙述,但是“我”作为处于文本环境的叙述者并没有参与故事的发展之中,即“我”只是一个看官,“我”并没有实质性地出现在被叙述人的剧情之中,“我”没有成为情节发展的推动者。《孔乙己》中的“我”十二岁起就在咸亨酒家当伙计,借“我”的诉说了孔乙己这一封建知识分子的悲惨一生,痛斥了腐朽封建思想和畸形教育制度对人的迫害。在故事里,“我”只负责温酒,只在对“茴”字的写法上与孔乙己产生过主要互动,其他并没有交集。关于孔乙己的相貌、穿着、神态,这是“我”亲眼所见的,而关于孔乙己的名字由来、为何常有伤痕这些消息都是我从他人的谈论中得知的,这就体现了第一人称视角的角色限制性。“我”作为文中的一个小角色只能知道一个“小伙计”所能知道的,当时“我”并不懂孔乙己从读书人沦落到人人嘲笑鄙夷地步是什么造成。在故事中,“我”从头到尾都不是推动故事发展的“行动元”,而未在文中具体出现的“何家人”、“丁举人”才是推动故事发展的行动元,并且作用相同——殴打孔乙己,使孔乙己境遇变得更糟。作者设置这样的叙述视角,用一个十二三岁还带着懵懂的孩童语气来叙述故事,旁观了孔乙己的悲惨却又不直接点出其悲剧的深层原因,以退为进地引导读者进一步得出是封建文化和封建教育对读书人迫害。同时,以一个孩童的视角去旁观酒家众人对孔乙己的嘲弄更是表现了封建社会人们冷漠。在鲁迅另一篇小说《祝福》中也有这种第一人称旁观叙述视角的运用。其作品描写一个新式的知识分子“我”返乡过年探访亲友时,见证了四叔家先前女工祥林嫂死亡的悲剧。在祥林嫂的丧夫、再嫁、再丧夫、丧子这几次人生重大转折过程中,“我”并未参与其中,而鲁四老爷、鲁四婶、祥林嫂的婆婆等人才是推动故事情节发展的行动元。作者设置这样的叙述视角描写祥林嫂悲惨的一生,表现了作者对封建枷锁下妇女的同情以及封建思想的揭露。同时作者笔下的“我”是一位“过路人”——待几天就离开,通过“我”的短暂停留与祥林嫂曲折的受压迫历史的对比,也凸显了周遭氛围的凄冷。另外“我”作为一个具有进步思想的知识分子对祥林嫂遭遇的空有怜悯却无能为力,也侧面反映少数人的觉醒对于整个社会的愚昧力有不逮的叹息。
(二)第一人称主人公的叙述视角
《伤逝》是鲁迅在众多文学作品中唯一的一篇爱情故事,文中以涓生手记的形式,叙述了其与恋人子君相识、相恋,最后以悲剧告终。涓生与子君都是接触了新思想的新青年。子君认识涓生后,便不断地拜访他,与他交流新式思想,并与之相恋。后来,子君又决绝地与涓生离开家庭搬出了吉兆胡同,建立了小家庭。但是子君很快又陷入家庭事务之中无暇跟上涓生思想的脚步。不久涓生被单位辞去,两人生活便失去了依靠,涓生对子君的爱情也随之消磨至最后消失,可涓生不忍心说出来,只好去图书馆躲避。子君迫于生计,宰杀了饲养的油鸡,弃养了喂养的小狗。最后,涓生不得不向子君袒露自己的真实想法,子君便被她父亲接回家中,随后心死身灭。当涓生得知自己害死子君后,他追悔莫及。于是,他满含哀伤地写下这篇手记,怀念子君。从剧情的发展即子君的境遇变化过程中,涓生在这过程中是起到了主导子君的境遇的变化的行动元。正是由于他在子君相识、大谈新式思想才有了后继的剧情发展。《伤逝》的框架简单,主线剧情明显,从涓生与子君相识到同居再到子君死亡。但是人物和事件所传达的思想却是复杂深刻的。作者不仅对知识青年的爱情问题进行探索,也揭示了离开了整个社会的变革,个人的解放也无从谈起。另外作者用“肇事者”涓生的视角进行叙述,拉近了读者与当时整个封闭的社会的距离,使读者近距离感受两人的喜到悲的全过程。同时,作者还通过叙述人在文本中不时发表评论。如原文“她早也什么书也不看,已不知道人的生活的第一着是求生,向著这求生的道路,是必须携手同行,或奋手抓住的了,倘使只知道捶着一个的衣角。那便是虽战士也难于战斗,只得一同灭亡。”叙述人的评论被称为“叙述人干预”。即在文本中,叙述人不仅仅叙述故事,还对其经历、故事剧情进行话语干预评论。读者在为两人的挫折感到遗憾的时候,涓生这种评论打破了这种悲伤,使得读者对两人的同情转化为对涓生埋怨子君的愤怒。在涓生心里,子君的爱居然成为了对他的拖累。这种叙述者干预加大了人物形象的矛盾性、性格更加鲜明,也使得读者对故事有了更多的思考内容。
二、同一叙述者的双重视角
第一人称叙述者往往是事件的经历人或者旁观者,而他在进行叙述的时候也往往是在回忆已经发生过的事,这就产生了“双重视角”。一个是“我”回忆已经发生的视角;另一个则是在回忆中“我”正在经历当前事件时的视角。这两种视角的对比就可以体现同一个人在两种时期对事件的看法、态度。这种对比往往是成熟与幼稚、惋惜与困惑的。以《孔乙己》为例,叙述人是“我”十二三岁的小伙计,但是其回忆人却是一位已知天命的中年人。他回忆自己在咸亨酒家做工的往事,回忆与生活的打磨交融铸就了他客观又稍带悲悯的口吻,十二三岁的小伙计也成为其回忆中的一部分,叙述中也饱含了中年人的成熟情思。当多年以后叙述人以中年人的眼光回忆这段往事的时候,我们可以从他的叙述中体会到他对儿时与孔乙己的傲慢无礼的惭愧,以及对孔乙己悲惨的同情和宽容。《伤逝》中也有这种双重视角的出现,涓生的自述里存在着两个时期(子君生前和死后)的不同心态和把不同认识。子君生前,涓生对爱情从欣喜变成厌弃。子君死后,涓生从犹如新生转向哀痛。这种巨大的转折造成的心态上的巨大反差更放大了故事中的哀伤气氛。双重视角的运用,使得文本的空间、时间领域得到了巨大的延伸,人物的刻画也得到了更大操作空间,增加了故事内涵的丰富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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