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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毕飞宇小说的疼痛书写

时间:2023/11/9 作者: 青年时代 热度: 15580
吴双

  摘 要:毕飞宇曾说过,“疼痛”是他在创作时紧紧抓牢不愿放弃的东西,而“疼痛”也是他区别于其他作家的一个重要特征。毕飞宇的大多数文学作品,始终贯穿“疼痛”这一深刻主题。本文试从“疼痛”写作的背后原因、具体内涵和价值意义的角度,来对“疼痛”进行更深一步的挖掘和探索。

  关键词:疼痛;内涵;欲望;意义

  一、“疼痛”写作的缘由

  毕飞宇曾在一次访谈中提到:“我注意到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我们的文艺评论家总是在关注文本的东西,其实有一个领域是非常重要的,也是许多文艺评论家所没有关注到的,那就是文本之前的东西,即作者为什么会写这样的作品,他怎么就写出一部这样的作品。”毕飞宇另辟蹊径,从独特的角度出发清晰地抓住了在文本创作之前更为重要的东西,这就是作家的生活经历和成长体验。

  (一)童年经历的体验

  童年,对于我们所有人来讲,都是必不可少的,童年的经历或多或少都会影响着人们的今后发展。对于作家的创作,更是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从心理学的角度看,“童年是人的一生中重要的发展阶段,这不仅仅是因为人的知识积累中有很大一部分来自童年,更因为童年经验是一个人心理发展中不可逾越的开端,对一个人的个性、气质、思维方式等的形成和发展起着决定性的作用。”就像赵树理自幼生活在贫苦的乡村,他的小说大多带有泥土的质朴气息;孙犁童年时在母亲的细心呵护下充满了欢声笑语,他的作品多呈现出清新别致,充满灵动气息的特点。所以,童年的成长经历对作家的创作影响巨大。

  苏童1964年出生于苏北农村,同是教师的父母被下放农村后的生活给他留下了关于“疼痛”的最初印象,在“文革”特殊年代成长起来的毕飞宇,经历了人间的苦难,这些痛苦给他心灵上造成强烈的冲击与震撼,对他后来的写作产生了无法抗拒的作用。

  在《叙事》中,毕飞宇描述了1962年的艰苦生活。“我们对植物的好丑喜恶只有一个标准:是够能吃。但你要知道槐花的滋味,你就要亲口尝一尝。“尝一尝”的结果是令人兴奋的。味道好极了。我想我肯定是吃得太多了,当天夜里我就开始拉稀,拉稀令人绝望。这次拉稀的旷日持久超出了常规。多年之后我依然有这样的条件反射,看见槐花我就想拉。”[1]童年,本应该是人生最美妙的时光,孩子们在父母的精心呵护下无忧无虑地快乐成长,这是他们体验人生欢乐的最初阶段也是对这个世界产生初始印象的最早时段。但由于特定的历史原因,印刻在毕飞宇脑海中的不是欢笑嬉戏却是食不果腹,这使他产生了最早关于“疼痛”的记忆。

  (二)城乡之间的差距

  随着改革开放和一系列经济政治政策的实施,中国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呈现出形势的一片大好。生活水平逐步提高,一部分人通过下海经商来获取经济价值,“商品化”已经融入到人們的日常生活中。但随之也造成了一个严峻的考验,那就是城乡差距扩大。毕飞宇敏锐地洞察到这一问题,创作了《哥俩好》、《家里乱了》、《生活在天上》等反映生活在都市中的异乡人的漂泊感和艰难的生存状态。

  《生活在天上》讲述了蚕婆婆被大儿子接到城里来面对高楼大厦、电梯、遥控器等现代化的新时代产物,她感到好奇又一时无法适应,逐渐开始怀念起在断桥镇的日子,追忆起养蚕的幸福时光。毕飞宇以被同化了的乡村文化来呈现乡下人在城市与乡村文化碰撞冲突中的煎熬与疼痛。因为无法忘记曾经的乡村记忆,所以她们很难融入到城市生活中来。为了能够能到城里人的集体认同感,她们不惜依附金钱、抛弃爱情、舍弃婚姻、甚至是出卖自尊。这是多么地令人担忧,细思极恐。这既是社会的悲剧,也是异乡人无法摆脱的卑微的生存境遇。

  二、疼痛”写作的具体“内涵”

  毕飞宇曾经说过,“我始终有一个感觉,就是中国人活得很苦,中国人活得很压抑,中国人的内心有一种无法诉说的疼痛,中国人的内心有许许多多的不甘被挤压着。好像外部看起来平静如水,其实每个人的内心都有许多苦水,就是倒不出来,包括你我可能都是这样,那种很强烈的失败感伴随着中国人,这是中国人身上极其叫人心痛的地方。”于是,诉说“疼痛”成为毕飞宇创作的内涵。在作品中造成主人公疼痛的就是对欲望的追逐。

  (一)权欲追求之痛

  虽然如今已然是新世纪,但中国仍受封建传统文化、纲常礼教及“官本位”思想的影响,每个人对功名利禄都急于求成,把权力看得十分重要。在环境相对封闭闭塞的乡村,这种权力观念表现得尤为突出,席卷范围上至老人下到孩童。

  《玉米》中的王连方,因为具有村支书的特殊官方地位,在村里依仗自己手中的权势,几乎睡了村中所有的女人。最终因破坏军婚,被革职。实际上,村支书是被更大的权力打败了。而他这种“官本位”的行为,又深深地影响着他的大女儿玉米。玉米之所以与彭国梁谈恋爱,是因为长相平凡的彭国梁有着不平凡的身份——飞行员。但由于命运的驱使,面临父亲被撤职、妹妹被侮辱,飞行员的悔婚等现实问题,她不得不重新考虑她的婚姻大事。玉米必须要依靠更大的权势才能够保住这个家。“不管怎样,只要一条,手里要有权,要不然我宁可不嫁。”这是玉米的现实呼喊。她清楚明白地认清了权力的可贵,她嫁给了跟他爸爸年龄一般大的人,但这个人拥有着更高的权力——公社革委会副主任。婚后的玉米在外人眼前风光无限,但在家里,却毫无地位可言。不仅要照顾年迈已高的丈夫,还要十分忌惮郭家兴的刁蛮女儿,服务要周到,态度要诚恳,玉米极力想讨得郭家兴的怜爱,让自己的公社夫人在外人眼前好有十足的面子和地位。我相信,玉米在追求权势的同时内心一定是“疼痛”的。

  (二)物欲压迫之痛

  20世纪八九十年代,随着经济的高速发展,人们的物质生活逐渐提高,但与此同时,精神生活却有所缺失,人们的精神需求得不到满足。在毕飞宇的笔下,集中表现为亲情的缺失和爱情的脆弱。

  1.亲情的缺失

  伴随着现代生活的富足,我们付出的代价之一便是缺少亲情。孩子缺少父母的关爱,父母忙于自己的工作无暇有时间与孩子进行有效的沟通交流,进而与孩子之间形成隔膜,拉远了与孩子之间的距离,造成孩子的心理孤独感。

  在《哺乳期的女人中》,旺旺的父母远在城里打工攥钱,照顾不到旺旺,就把他留在了断桥镇的爷爷家。旺旺的物质生活还算不错,旺旺的手上整天提着旺旺饼干或旺旺雪饼,但精神上却是空虚的,孤单的。正是这种缺少母爱的关怀,当他看到惠嫂在给自己的孩子喂母乳时,从没体会过母乳的旺旺也想尝试一下。这本是孩子出于寻找母爱的自然举动,却立刻成为断桥镇的爆炸性新闻。不能理解的断桥镇村民把旺旺和惠嫂的关系进行不恰当的扭曲,亵渎了母爱和童真的纯洁人性之美。孤独的旺旺只能在年迈的爷爷的责骂中忍受着疼痛。缺少亲情的留守儿童的确是一个值得引发大众思考的社会问题。

  2.爱情的脆弱

  上个世纪由于大学本科的扩招,很多大学生在毕业之后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他们充满了迷惘,却又没有任何办法。他们面临生活和工作的双重压力,处于艰难的生存困境中。于是,爱情在物质面前十分脆弱、不堪一击,变得可望而不可即。

  《相爱的日子》里的“她”深知来酒会其实就是蹭机会。“或是遇上一个伯乐,或是逮着一个大款。”要么工作,要么嫁人。在繁华的都市,“她”因为生活紧张,只能居住在狭窄潮湿的地下室,生病了也不舍得看医生,仅靠着几袋板蓝根来维持生命体征。而“他”的状况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做过接货的工作,辛苦劳累但却挣的不多。花费力气还要时常警惕工作不被别人抢走。两个孤苦伶仃的人相偎在一起给彼此温暖。

  在平淡的叙事语调中,毕飞宇不漏声色地向我们展示了来自异乡的大学生在追求梦想过程中当希望破灭后的残忍与疼痛。他们经过多重努力与挣扎,最终还是找不到自己存在的位置。这是毕飞宇笔下又一“疼痛”的体现。

  三、“疼痛”写作的意义

  米兰·昆德拉认为:“小说的精神是延续,每部作品都是对他之前作品的回应,每部作品都包含着作者以往的一切经验。”在毕飞宇的小说中,这种精神的延续指的就是——“疼痛书写”。20世纪末,写小说的人层出不穷,但真正关注到人的命运的作家,却不多,毕飞宇是其中一位。大多数作家对“疼痛”内涵或刻意回避,或不屑一顾。这是新时期文学的不幸,因为缺少“疼痛”的小说一般普遍缺乏深度,它不能很好地反映社会现实以及人们所要面对的各类问题。

  人是这样的痛苦生存着,那我们的希望又在哪里?毕飞宇用极力挽救的复杂心态书写“疼痛”,密切关注人们的生存状况和精神状态,深刻地批判了人之所以会物化背后的种种原因。毕飞宇是一位时刻注重观察百姓生活动态的作家,他以手中之笔为旗帜,用一颗虽经历苦难却已然释怀的真挚之心,对人类生存发出深切的呼唤和孜孜不倦的追求。也一直在期望着:“只要善良,这种纯真,尚与人心同在,以神性度量自身。神本是人之尺度。充满劳绩,然而人诗意地,栖居在这片大地上。”

  总得来说,毕飞宇在同时期作家中算是出类拔萃、卓尔不群的人。他对人物的刻画栩栩如生,有自己独特的特征;对“疼痛”的执着书写也显示出与众不同的一面。我们不难看出,毕飞宇是一位实力、能力和人格魅力兼具的作家,我們由衷地希望毕飞宇在创作的路上越走越远,带给我们更多惊喜的作品。

  参考文献:

  [1]毕飞宇.叙事[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15:43.

  [2]毕飞宇.玉米[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5:172.

  [3]毕飞宇.是谁在深夜说话[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12:235.

  [4]米兰·昆德拉.小说的艺术[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3:24.

  [5]陈嘉映.海德格尔哲学概论[M].北京:三联书店,200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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