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听鲁迅,是小学一年级,当时我们的校舍还是砖砌的薄墙外面涂上厚厚的泥巴再轻轻的刷层涂漆的那种,课间休息也不允许乱跑,我们就总爱在教室内外的墙沿边刮土末末或是捋开躲在墙角的有自然的垒起的小圆锥体的土堆在下面不知名的小虫虫.....免不了常常遭到老师的鬼故事的恐吓及封杀,可每每看到墙壁上又少了些白色涂粉多了块土黄色的糙面还探出几根麦秸秆就知道我们再一次得逞了。有一次我们依旧跟老师周旋着在教室外的后墙打小土窝窝,不料玩的太疯竟给忘了老师那茬事儿了,又被逮了个正着,惊异的是那次的那个老师不但没劈头盖脸的噼里啪啦炮轰我们一顿反而很羡慕的感叹:这就是你们的百草园和三味书屋呀!“百草园?这是什么东东?””这是鲁迅的童年,好好学习,长大以后等你们就知道了!”当时对书屋到没啥特殊记忆,只是清楚的记得“百草园”这词蛮好听而且果断的认为鲁迅小朋友一定在这个百花争艳的园子或中草药铺子里跟我们一样调皮捣蛋挨骂但开心着。
直到初中一次语文课,老师讲人物,说我们即将接触他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我才知道原来他还是弃医从文,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的大家,并不只是我之前脑海中的那个快乐无忧的小孩。“真正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林立的鲜血!”鲁迅的一生,正式对这一警世名言的最好注释。
高中以前,接触的基本都是其散文,那时不喜欢他的作品,一方面不爱看书,也没那欣赏能力,另一方面总感觉那个时代早离我们远去,看他文章给人的那种沉重感让我很是压抑,没有平时看书的那种戏剧般的享受。
“我们极易变成奴隶,而且变了之后,还万分喜欢。中国人向来就没有争到过‘人的价格,至多不过是奴隶。”从《死》《坟》及《秋夜》中,开始折服于这位举世皆浊我独清的觉醒者,觉醒者总是孤独的,生活在充满劣根的国民中间,孤独,注定是鲁迅的宿命。这样一个坦然却又不安的人,像夜一样深邃地思考着,不忍再等待,焦急的想要召唤黎明。渐渐意识到对鲁迅认识的肤浅性。
竟然开始青睐读鲁迅的书了!
以小说为主,我觉得那是将悲剧的东西戏剧化呈现而又悲剧化收缩。庸众和看客是鲁迅笔下最常见的身影。庸众在水深火热中自得其乐地活着,看客在你来我往中麻木不仁的看着!也正是在这自得其乐与麻木不仁中,旧中国的沦亡日渐加深……鲁迅从沉睡的铁屋子中醒来,发出了振聋发聩而又痛心疾首的“呐喊”:凡是愚弱的国民,即使體格如何健壮,如何茁壮,也只能做毫无意义的示众的材料和看客,病死多少是不必以为不幸的。正如百家剖析的一样,时光飞逝,今天,再次面对这广大的庸众和看客时,我们能否真正毫无顾忌地笑,痛快淋漓地骂?你能吗?我能吗?我们能吗?没有他的那种深刻,亦没有那种厉笔,甚至哪怕连描述自己内心想法的笔尖的流泻都尚且做不到,以何不惭愧?
也许自己太像书中笔下人物的影子吧,所以对其小说的内容情节还是多少有些感触。
他在《呐喊》自序中这样感慨:“独有叫喊于生人中,而生人并无反映,既非赞同,也无反对,如置身毫无边际的荒原,无可措手的了,这是怎样的悲哀呵,我于是以我所感到者为寂寞。”——这是怎样的凄凉与无奈?
鲁迅文学的独特性就在于他的文字的首要功能是改造国民性。其小说也就成了改良人生的药。他之所以能写出生活的真实,是因为他就是在写熟悉的生活。典型化的创作方法就是“嘴在浙江,脸在北京”,关键是写出了灵魂的深并能带我们进行思考。
《药》、《风波》、《故乡》和《阿Q正传》,更是辛亥革命的一面镜子。这些文章充分的显示出,中国的资产阶级革命是多么的脱离群众,而人民群众对这场革命又是多么的麻木与冷淡。这些文章无不响彻着鲁迅的痛苦的呼号及坚韧的追求。他所做的,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在本来没有路的地方开拓出一条路出来。当然,他并不片面,在看到国民愚昧的一面,也看到了劳动人民身上所体现出来的勤劳善良质朴等优秀品质:在《一件小事》、《社戏》中满含着对被剥削被压迫人民的挚爱和尊重,这样的描写在在中国文学史上也是空前的…..
对于人物形象的剖析与移植,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也许这就是他的多疑与难耐的寂寞所催生的文字迸发的内力所在吧,孤独的人总有这种对事物的沉溺和移情。他欲说又怕说的太露骨太透彻而“毒害”更多的偏爱他的年轻人,所以就将矛盾与内在张力完美的寄托于相对来说内蕴型的小说之中,也许也就是常说的:嬉笑怒骂,皆行于文吧。
我眼中的鲁迅,是不规则的,不是怪异,而是我在他的文字中随着人物的变化似乎也不断变换身份,看到的是多重的影子以至于我自己还尚未辨清楚到底应该是哪一个更确切,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冷峻的外表及犀利的文笔下的鬼却都是有人情的,这是一个勤奋的内心含血泪的战士,孑然孤立,却有充盈的创造力。
我眼中的鲁迅,有些神出鬼没。每次不得不放下一本爱不释手并看的起劲的书去做其他事时,虽然不是很合情境,但总会莫名地想起鲁迅的这样一句话:是告别,不是决绝,所以仍有留恋!他的文字,似乎总是在漫不经心地碰撞我的思想。
我眼中的鲁迅,正面还很模糊,背影却越来越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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