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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情缺席下的畸变

时间:2023/11/9 作者: 山东青年 热度: 15758
王促

  摘 要:张爱玲的中篇小说《茉莉香片》刻画了一个畏葸病态的悲剧男主人公形象。主人公不幸的遭遇,与他的亲情缺失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本文试图从主人公的经历、性格以及当时的社会背景三方面,分析悲剧发生的原因。

  关键词:悲剧;亲情;反思

  《茉莉香片》是收录于小说集《传奇》中的中篇小说,张爱玲用苍凉细致的笔调讲述了一个苦涩的故事:聂传庆在暴戾父亲与刻薄继母的压迫下生活,从小都没得到过父母爱。同校同学言丹朱想要帮助聂传庆,却让他偶然发现,言丹朱的父亲言子夜,曾与生母有过一段恋情。对父亲的厌恶,使聂传庆渴望拥有像言子夜一样的父亲,而对原生家庭的排斥,让他沉溺于极端的幻想中。在日渐变态的心理的影响下,聂传庆无可奈何的走向悲剧:再也无法摆脱以父亲为代表的腐化生活。相对于张爱玲的其他代表作,《茉莉香片》较少被提起,但这部作品的男性视角与细腻丰富的内心独白是独特的,作品中所传达的价值取向也值得反思。本文将采用文本细读的方式,从不幸的遭遇、畸变的性格、封建父权制的社会三方面,综合阐述聂传庆悲剧的成因,并进行更深刻的反思。

  一、不幸的遭遇

  聂传庆的生母冯碧落,曾与言子夜有过一段不被家人认可的感情。后来在冯家的压迫下,冯碧落嫁给封建家族的遗少聂介臣,生下传庆后不久便郁郁而终。聂传庆就出生在这样一个逐渐没落、永远充斥着鸦片烟的守旧家庭。这个家庭不仅萎靡而且冷漠,聂介臣没有从冯碧落那里得到过爱,便把冷酷的种子以行为、语言双重暴力的方式,撒播到长相酷似母亲的传庆心里。

  聂传庆清醒地意识到在这样的环境下,他迟早会被作践的没有人样,于是萌生了逃离家庭的想法。但随着成长,他发现了自己与聂介臣的一致:“他有好些地方酷肖他父亲,不但是面部轮廓与五官四肢,连行步的姿态与种种小动作都像。”[1]就算逃到另一个环境去,他能躲得了聂介臣,也躲不了自己,因为父亲带来的阴影早已植入他的身心。聂传庆身上流动着的聂家的血液,昭示着他作为屏风上的第二只鸟,“打死也不能飞下屏风去”[2]这一注定的事实。

  当聂传庆放弃与命运作对抗时,言丹朱的亲近使二十年前的往事浮现。秀拔乐观的言子夜与油腻颓丧的聂介臣形成鲜明对比。为了逃避绝望的现实,他沉溺于构建的理想世界中:倘若冯碧落当初坚持嫁给言子夜,那么他现在就会拥有幸福美满的家庭和理想型的父亲,优秀的言丹朱也不会存在。持续了半年的精神恍惚使传庆的课业一落千丈,在课上被言子夜怒斥后,支撑着他的精神世界的妄想彻底崩塌。最终,传庆失去了反抗的活力,完全陷入命运罗网的包围。

  二、 畸变的性格

  不同的性格导致了不同的人生,性格的形成绕不开人的童年经历。在这方面,言丹朱和聂传庆是最明显的对比。言丹朱是有爱情的家庭里的孩子,富有自信心并且乐观、勇敢。而聂传庆“这畏葸的阴沉的白痴似的孩子。他爸爸并不是有意把他训练成这样的一个人。”[3]

  在缺失亲情的环境中,聂传庆成长为与言丹朱完全相反的人:精神孱弱、阴郁孤僻、对外界充满焦虑与敌意;父亲恶毒的行为,使沉默、逃避成为他自我保护的手段;而在自卑自怜的影响下,他对自身所缺少的优越与幸福极度渴望。正是因为抑郁的折磨与渴望的煎熬,聂传庆在病态的幻想中越陷越深。

  女性化是聂传庆性格畸变的另一方面:聂介臣说他“一点丈夫气也没有”[4],言子夜痛斥他在课堂上像女人一样哭。其实他同样意识到自身的女性倾向,害怕被别人当成女性对待。聂传庆被言子夜痛骂后,言丹朱的安慰使他抛却了恨意,他想从丹朱那里得到从未得到过的爱,尤其是言家人的爱,于是他向言丹朱热烈求爱,却被告知残忍的真相:

  “丹朱道:“我从来没有考虑过。”传庆道:‘因为你把我当一个女孩子。丹朱……疲乏地咳了一声道:‘你既然不爱听这个话,何苦逼我说呢?传庆背过身去,咬着牙道:‘你拿我当一个女孩子。你——你——你简直不拿我当人!”。[5]

  这激发了聂传庆最深的恐惧,聂介臣暴力的影子在他身上初现端倪,他对丹朱大打出手后落荒而逃,走向沉沦。

  三、封建父权制的社会

  如果说聂传庆的不幸身世是他悲剧的开端,畸形的性格又催化了悲剧的发展,那么他所处社会的封建父权文化则是悲剧发生的必然原因。

  男性占主导地位的父权制社会,剥夺女性的权利与自由,把她们物化为繁衍和获利的工具。若是女性想要反抗,势必遭受巨大的阻力。冯家嘲讽言子夜的家庭没钱没势:“他们少爷若是读书发达,再传个两三代,再到我们这儿来提亲,那还有个商量的余地。”[6]。言子夜不甘受到这样的侮辱,打算出国留学,而冯碧落考虑到家庭的名声与言子夜的前程,只好留下来,又不得已被嫁到聂家,让新的悲剧上演。

  不仅女性无法挣脱父权权威的制约,在封建制度下生存的男性也无法摆脱性别定型的限制,林幸谦提到,将男性人物加以女性化的嘲讽,是张爱玲惯用的一种以牙还牙的手法,因为“女人”一词被父权中心文化所贬低,带有极端的羞辱性质与负面意义。[7]在这种情况下,与性别定型相违背的男性显得尤为可怜,聂传庆就是如此,他为对自己的女性化特征感到不齿,却又无法摆脱天然的女性气质,这种矛盾导致他不断挣扎,越发病态。而那个时代,旧的东西在崩溃,新的在滋长[8]。传统与现代交织混合,愚昧封闭的世界与文明新世界之间矛盾激化,产生了许多牺牲者。尽管聂传庆意识到自己家庭的荒唐封闭,做出种种反抗,仍然无力摆脱封建阴影的同化,所以在结局中,即使他不能适应父权的体制,还是毒打了身为女性的言丹朱以彰显男性的权力,自此聂传庆彻底走向以聂介臣为代表的腐化生活。

  结语

  综上所述,不幸的遭遇、畸变的性格以及社会的因素导致了聂传庆的悲剧,他不仅被禁锢在日渐崩塌的守旧家庭,也被囚禁在野蛮父权制的迂腐牢笼里,成长的环境注定疏离并且缺少温情,而亲情的缺席则是他悲剧发生的根本原因。

  相比较张爱玲的众多文章,《茉莉香片》实在不太起眼,然而却有着久久的回响。距那个日渐崩塌的世界已经过去了半个世纪。薇龙,七巧,川嫦……这样可怜可悲的女性在我们身边已难寻踪影。但无论社会环境如何、家庭优渥与否,仍有着无数个聂传庆,无数个畏葸阴沉的灵魂在苦苦挣扎抑或麻木苟活着。世上健康的性格总是相似,而孱弱的性格却各有不同,但都非常致命。张爱玲在《造人》里说:“小孩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糊涂。父母大都不懂得子女,而子女往往看穿了父母的为人。”他们无可奈何的承袭了上一辈的痛苦,即使能够醒悟,但依然无法摆脱原生家庭的梦魇与磨人的忧郁。最可怕的不是麻木,而是别无他法的眼睁睁的麻木下去。

  彷徨、流离、孤独、扭曲……似乎已经成了缺失亲情的家庭下孩子的常态。张爱玲的文章不仅仅只是为了让读者感到世界的冷漠,她展示这样的病态,一方面是吐露自己的情感,另一方面怎么能说没有想让世人醒悟并作出改变的初衷呢。如果说她是对那时候的众生怪相感到绝望,那么难道现在相较五十年前也没有一点改变吗?可能就像她曾说的,时代如此沉重,不容那么容易就大彻大悟[9]。

  [参考文献]

  [1][2][3][4][5][6]张爱玲.《倾城之恋》[M].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9,91-114.

  [7]林幸谦.《反父权体制的祭典——张爱玲小说论》[J].北京:文学评论,1998(04).

  [8][9]張爱玲.《流言》[M].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12.178-186.

  (作者单位: 中国计量大学现代科技学院,浙江 杭州 310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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