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魔,是谁把你从瓶子里放出来的?”老沙头曾三次咒骂。这三次咒骂,不能说不是文眼。
所谓妖魔者,即利用妖术害人之精灵也。
读完前两部分,我们自然明白被老沙头咒骂为妖魔的是风沙。他的家,他的亲人,他的房屋土地,都毁在这风沙之中;草原和村落,万物和生灵,也都毁在这风沙之中;费尽心血培育出来的绿色植物,刚刚结成的自然联盟,也将毁在这风沙之中。所以他仇恨,他痛心,他咒骂他要同风沙这头妖魔斗下去。
他常常面对黄沙低语:“妖魔呵!谁把你从瓶子里放出来的?这可咋收回去?”他天天这样唠叨,也天天在沙洼里插柳条,种沙打旺,天天在坨子上撒沙粒蒿,撒骆驼草籽,干起治沙的勾当,一干就是三十年。
当一场风暴将要兴起时,他又嘀咕起来:“妖魔呵,谁把你从瓶子里放出来的?呃呃你又要发作了……”这时他更加惦念自己的盟友——沙狐。沙狐是捕鼠的能手,灭鼠的勇士,有了它的帮助,绿色植物的生长就顺利多了,治沙降风也就容易得多了。他处处保护沙狐,他不顾年老多病,不顾风暴疯狂肆虐,像一头老骆驼艰难的行走在沙流里,去阻挡大胡子,去保护沙狐。呼出的气体烫手背,嘴唇裂的渗出血,他舍不得喝水,他要把水留给盟友,因为“它还带着小崽子,没有水,它们会渴死的。”
这是倔强的斗争,这是深沉的爱。爱是为了斗争,斗争又是为了爱。为了爱,老沙头不遗余力的同风沙斗争着。
然而,第三次再写骂,就不单单是骂风沙了,而是在骂人了。
他的老上级大胡子主任来了,他热情的迎接,招待。可是当他看到大胡子的猎枪,他心里就“格噔”一下,显然他心里不舒服,情愿把自己养的鸡作为大胡子的猎物。阻挡不了时,他就让女儿去带路。名为带路,实为监视。难道说这不是一种斗争?
女儿没有挡住大胡子,沙狐被赶进了死漠,他痛骂女儿“混帐”,他“愤怒了,举起了拳头,前额上青筋暴起,血冲到脸上变得通红通红。”他不顾一切去追大胡子。
沙狐终于倒在了大胡子的枪口下,他“跪坐在老沙狐旁,他的手剧烈的哆嗦着,轻轻的抚摸着老沙狐的头颈,慢慢的闭合上那含泪的眼睛”,苦涩的泪水从他那嵌满沙尘的眼角流出来。
这爱的抚摸,恨的泪水如果说还不算斗争的话,那么他终于如同爆发了的火山,一把夺过大胡子的猎枪,居然在膝盖上一磕两截,抛向沙漠深处,两只眼睛像冰冷的刀子刺向对方,可以算作是斗争了吧!
对于盟友,他怀着深沉的爱,虔诚的情。
对于凶手,他怀着刻骨的仇,满腔的恨。
他终于压抑不住了,爆发出野兽一般的咆哮和咒骂:“你这该死的老沙妖魔!一切祸根都是你呀!我真恨你……是谁把你从瓶子里放出来的?是谁?!……”
历史的教训还不够沉重吗?大胡子你竟然又一次破坏了生态平衡,致使这里有限的生命濒于死亡的危险之中。
大胡子,你杀死的不是一条沙狐,你扼杀的是封沙治沙事业!你扼杀的是人类的文明!
妖魔呀,妖魔!风沙是妖魔,大胡子你是促成草原变成沙漠的“妖魔”,你是人间真正的妖魔!
英雄的老沙头,你敢于同风沙斗,值得敬佩;你敢于同人间的“妖魔”斗,更值得赞扬,你是真正的英雄!
至此老沙头的爱和恨,作者的情和感,已全部披露无遗。老沙头骂得好,骂得有理骂得有力。作者借老沙头之口,喷出了满腔怒火。郭雪波爱老沙头,爱他那顽强的性格,爱他那清醒的头脑,爱他那明亮的眼睛,更爱他那敢于斗争的精神。
郭雪波恨大胡子,恨他混了二十年的官场饭,没有任何贡献,恨他不分敌和友,更恨他不懂得生存规律的自然存在。
对于老沙头,需要的是爱,是赞扬;对于大胡子,需要的是恨,是鞭挞。然而郭雪波把着爱和恨,赞扬和鞭挞,全都熔铸在他的图画中,使人无法分辨哪是图,哪是情,达到了再现与表现的高度统一。
美,客观的存在于人类生活之中,《沙狐》再现的是美,表现的是情,表现的是作者对美的追求的产物,是审美意识的高度统一。
无论何时何地,规律都是客观存在的,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因此人们必须清醒的认识它,正确的利用它,才能保证不犯错误,才能改造世界;相反,不尊重规律,必将受到规律的无情的惩罚。
人们破坏了生态平衡,已经受到大自然的惩罚。可是大胡子之流却熟视无睹,再一次去破坏它,也一定要受到更大的惩罚,付出更大的代价。
在当今的改革之中,是盲目狂热,还是清醒冷静,是尊重规律,还是破坏规律,都是值得我们深思的。我们绝不能再给大胡子之流的人留出一席之地?这就是《沙狐》给我们留下的思考,有待于我们去深思,去探索。
赞(0)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