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小玲

　　

　　一天，我的大学同学亚当跟我在网上闲聊，抱怨由于超市断货，他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吃到自己最爱的薯片了，转而问我是不是也遭遇了同样的状况。我当即表示：“不是哟，我常网购的网店由于是从中国进货，货源稳定、货品充足，刚刚我还下单买了零食。”于是，亚当便去我推荐的网店逛了逛。

　　那家网店里每件商品的描述都有中、英、荷三种语言，很快，亚当就找到了薯片专区。随后他惊奇地发现，自己常吃的薯片竟然有黄瓜味的！淡黄的薯片，清新的黄瓜，大大的商品图片让亚当确信自己没有看错。亚当事后表示，他当时满脑子都是问号，猜测这种口味应该是亚洲人爱吃的腌黄瓜味。在我的鼓励和他的好奇心的驱使下，亚当下单买了几包常规口味的和一包黄瓜味的薯片，权当尝个新鲜。

　　3天后，亚当再次在线上找我，直接开了视频，接通后的第一句话就是：“黄瓜味的薯片，真香！”随后，在长达半个小时的时间里，亚当详细地向我描述了他的味觉和感官的变化。“在刚打开黄瓜味薯片的时候，一股清香的黄瓜味让我有种在吃沙拉的错觉。”几口下肚，亚当说他从最初皱着眉头勉强接受到味蕾直击天灵盖，一共只用了两秒！“这是什么神秘的东方力量，也太好吃了吧！”再接下去的几口，时空开始扭曲，身体不受控制，亚当一口接一口，吃得停不下来。

　　在视频里，亚当还郑重地对我说：“我要为刚开始对它的轻视说声抱歉。刚打开的时候，我还以为它很难吃，现在我实在无法想象欧洲竟然没有引进黄瓜味薯片。”视频的最后，亚当还说通过这件小事，他得出了一个道理——当你最初发现一个不能理解的新鲜事物时，千万不要否定它，要从多个角度去尝试和看待它。“哦，天哪，我竟然吃出了哲理！咦，我要是每天吃两包，是不是就相当于补充维生素啦？不跟你唠了，我要去回购了！”

　　自从亚当发现了“新大陆”，每隔几天，我都能在他的推特上看到他的“食后感”：“这个冰激凌（珍珠奶茶冰激凌）里有软软的颗粒，一口一个停不下来！”“天哪，我想抱着这瓶牛肉酱（香辣牛肉酱）睡觉，我今天就着它吃了两盘意大利面！”“勤劳智慧的中国人，不仅把冷冻虾（冷冻麻辣小龙虾）清洗干净，里面还是有味道的呢！”……每一条状态都清楚地展示着一个欧洲人对中国食物的痴迷和惊叹。不过，亚当的新发现远远不止这些。

　　这天，我的手机又响了，我打开一看，亚当发来了一张图片，是普通的中国桶装方便面。撕开泡好、用塑料叉子抵在杯口，再普通不过。伴随着亚当的连连惊叹，我才搞明白他觉得“真香”的点，原来只有中国产的方便面里才有叉子！我又顺势向他介绍了附赠一次性手套的卤味、带蜂蜜和坚果的酸奶、带两袋糖包的奶茶。最后压轴的，自然是风靡大江南北的自热小火锅——不用煮、不用泡，一杯冷水浇下去，一锅好菜等你来！自从被我“安利”了自热小火锅，亚当放弃了收集方便面桶里的叉子的爱好。如今他只要出远门，就会随身自备自热小火锅，他总是能在一堆朋友惊叹的目光中获得足够的满足感。

　　后来，亚当把“中国真香”介绍给了他更多的朋友，大家在发来好评的同时，也伴随着一丝疑惑。一个波兰小哥菲利普斯在买了一根甘蔗后给了“差评”：“这个虽然甜甜的，但是吃得我嗓子好痛哟！”我哈哈大笑，告诉他，甘蔗是不能咽下去的，嚼完了要吐出来。菲利普斯更加疑惑了，问：“啥？买了个菜还不让咽？为啥不能咽？”随后，我因地制宜，为菲利普斯“私人定制”了甘蔗吃法，让他用榨汁机榨好、过滤后喝，结果又收获了一枚“真香小弟”，他说：“哎呀，妈呀！第一次知道不能咽的菜这么好吃！比蜂蜜清爽，比糖水浓郁，比果汁香醇！地大物博的中国，果然盛产神奇的食物！”

　　自从成了这群中国“迷弟”的“饮食导师”，我才知道，原来很多我们中国人习以为常的“吃货”技能，不是每个人都会的，菲利普斯是这样，来自南非的麦克也是這样。麦克在某网站上的“爆款推荐”一栏中买了一包五香瓜子，到货后对这种食物无计可施——因为西方超市里的瓜子永远都是剥好的，麦克甚至没在现实中见过一颗完整的瓜子是什么样儿的。经验不够，上网来搜！根据谷歌的指示，瓜子需要去掉外面的“盾”，吃里面的果实。于是乎，麦克也加了我的WhatsApp（瓦次普）询问：“凯瑟琳，盾是啥？怎么去掉？用锤子砸开吗？”鉴于言语相传实在达不到效果，我只得开了视频，把摄像头对准自己的门牙，一颗一颗地教他嗑。一个星期后，麦克终于熟练地掌握了这项技能，不仅兴趣满满，速度也非常可观，直逼中国茶水间里的大爷大妈。

　　随后，麦克又下单买了蟹黄味和芥末味的瓜子，不仅锻炼了嗑瓜子的技能，还吃到了新口味。

　　在这些美味的熏陶下，很多老外开始尝试以前不敢尝试的中国食物。皮蛋如今还是他们“世界十大最诡异食物”榜单上的一员，不过，越来越多的老外在尝过它之后，强烈要求把它加入“世界十大最被低估食物”的榜单中。一位YouTube博主更是开了一期视频向大家推荐皮蛋：“这仅仅是一颗绿色的蛋吗？不！这是来自天堂的果实！”他的视频里不仅介绍了皮蛋的传统吃法，例如皮蛋拌豆腐、皮蛋瘦肉粥等，还创新地“中学西用”，用柠檬和薄荷去中和皮蛋中氨化物的味道，做成皮蛋咸鱼派，也颇受欢迎哦！

　　中国人爱吃动物内脏，并且能用内脏做出极其诱人的美食，这已经不是什么新闻了。在我介绍的那家网店下单的整鸡整鸭都附带内脏，以前老外们感觉这非常的恐怖和不可思议，现在他们比中国人还珍惜这些“精华”，加点酱油和辣椒，做个酱焖鸡胗不是难事儿！不过，好这口的人，如今可以更加便利地买到现成的熟食。国内的鸭胗、鸭脖、鸭锁骨、肥肠、牛舌、羊腰子等，都可以在国外的中国超市里买到，而且，如今它们的受众可不仅仅是华人，很多老外也爱买，吃完之后总要问天问大地：“这么好吃的东西，我以前为什么要抵制？”一次去超市，大家戴着口罩保持着安全距离，眼看着所剩不多的鸭舌被一个金发碧眼的小哥全部买走，我在遗憾的同时，好奇地问他：“你们荷兰人也爱吃鸭舌呀？我还以为你们只吃鸭胸肉呢！”小哥腼腆地一笑：“这个东西太好吃啦，一天不吃就想得慌。不过心理压力还是有的，我总觉得自己在跟一只鸭子接吻！”

　　（杨子江摘自《大学生》2020年第6期，邱炯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