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物

　　

　　小说里总爱给男主角一个“大神”的设定，比如高级技术研发人员打起游戏来也是一流的。

　　印象最深的是一本小说里，男二号为了欺负男主角，当着女主角的面要跟他一起打桌球，没想到男主角玩得游刃有余，把把赢。

　　女主角惊呆了，悄悄问他：“你之前还骗我说没打过。”男主角无辜地点点头：“我真的没打过啊，但是我会算。”接下来，他用三角函数等知识分析了他打下的每一杆球。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真正的“学霸”，玩起来也会比别人玩得好。

　　其实以前我根本不这么认为，觉得人的精力和时间都是有限的，直到后来，身为“学渣”的我一次次被现实关上了有趣的大门。

　　第一次切身感受，是在上海看展时。那次展会的主题是童趣，我心想这个我最在行了，便趾高气扬地走了进去。

　　果然，里面各种想象力丰富的设计我都能迅速理解，于是我一手拿手机拍照，一手在本子上“唰唰唰”地记，手忙脚乱地陶醉间，差点儿撞上一伙人。

　　我吓得赶紧跑开，他们人高马大，金发碧眼，是外国人。

　　这样的景象在上海我早就见怪不怪了，但我还是忍不住一个劲儿瞅中间那位“大胡子”。他津津有味、手舞足蹈地边看边指边说话，脸上挂着一种喜爱孩子的人特有的和善，神情里又透着专业。

　　那一刻我当然想凑上去“偷师”，可惜竖起耳朵听了半天，只听懂了一些非常基础并且没用的单词，比如“yes”“very”，简直是一场大型的英语听力考试翻车现场。

　　正巧旁边路过一个小姐姐，她明显听懂了他的话，看了他们一眼，跑上去插了几句话。

　　说不遗憾是假的，看完偌大的展会，我走在天桥上，心中一直感叹，这年头，不努力学习，连聊八卦的资格都没有。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那种经历，喜欢的东西近在眼前，但你就是买不到，每到这种时候，我都会果断关上网页，眼不见为净。

　　但一开始，我也是努力过的。

　　记得那次去泰安玩，下午我和好友都累了，坐在超市边的长椅上玩手机。她时不时地说几句话，我心不在焉地回应，面红耳赤、焦头烂额地试图去美国亚马逊官网买一套超酷的《哈利·波特》日记套装。

　　当时的预售价非常便宜，但满屏的英文摆在那儿，我只想把手机砸掉。

　　好不容易凭借着我极其有限的英文词汇量加上好用的百度翻译，挑选完，填了地址，网站却提示我购买失败。

　　为什么？我对着跳出来的一大段原因发呆，花了半个小时才弄明白，人家压根儿不往国内寄。

　　而此刻，三个多小时已经过去了，时间和宝贝两空。

　　还有eBay这样的海淘网站，里面藏着超多惊喜，对我这种爱买国外古董玩具的人来说，更是一个省钱省力的宝藏软件，可我压根儿不会使用，也不懂卖家那一段段对玩具状况的描述。相信我，这时候的百度翻译没那么好用。

　　曾经的我怎么都想不到，“玩物丧志”路上最大的绊脚石，居然是学习不好。

　　如果只是语言关就算了，但“学渣”在玩儿的路上，困难绝对比晚上站在喜马拉雅山顶看到的星星还多。

　　玩儿的形式多了，有时会需要自己动手去修复甚至制作玩具，这时候，化学、物理知识就齐上阵了。

　　一个玩具的电路坏了，看别人修起来得心应手，可轻松了，我也兴致勃勃地拿起材料，心里却直发怵。至于初中时做得超拿手的“点亮灯泡”的物理实验，从我踏进高中校门坚定地选择文科时就还给老师了。

　　于是，我只能不停地拽着我爸说：“发条的原理是什么？”“咦，为什么这样放就不会坏了呢？”“快来帮我看看这个机关是怎么回事！”

　　有一次看《一席》里一位Automata（机械玩具）的制作师讲解机关分解图，我反复看了5遍还是不懂，曾经嘲笑别人是“十万个为什么”的我，终于流下了羞愧的泪水。

　　不仅这些小众玩物如此，我那一箱当下学生中流行的解谜书，对我同样没友好到哪儿去。

　　我玩儿的第一本是历史背景的，翻开第一页，我就被迫开启2倍速般手忙脚乱了。本身就不聪明，还偏偏对很多历史知识都一知半解，年代更是记混、记错，每次都得比别人多查几次资料，才有希望解开谜题，玩儿到下一关。

　　曾经看着65分的历史成绩安慰自己“人要活在现在，看向未来”的我，终于看清了现实，当即换了本《唐人街探案》玩儿。

　　我心想玩这个总不需要什么知识储备了吧？但是，坚持到第三关我就傻眼了，真的太难了。

　　学习不好的人，不仅逻辑性不强，还没有钻研和注重细节的精神，好不容易顺着线索找到嫌疑人的藏身之处，却偏偏卡在最后一步，判定不出3张图哪张才是对的。最后翻出答案一看，原来线索里提到的，是3个地方名称中的一个字，组合起来才是标准答案。

　　玩游戏的我，多么像学习起来囫囵吞枣的我！

　　人的一些劣根性，是会伴随自己一辈子的，以前我不相信，觉得学习不够好可能是我不适合上学，我更爱做别的事儿，但做起自己喜欢的事，却依旧带上了从前的坏习惯。

　　不够仔细，急性子，也没法分配好生活和玩儿的时间，更是做不到有条不紊地规划和统筹剧情线索，3分钟新鲜劲儿一过，一些零碎的线索小物就被弄丢了，连给自己重新开始的机会都没留。

　　还没有跟别人说过，我的另一个目标是做“玩物”设计师，可能是小孩子的玩具，也可能是成年人爱玩儿的桌游之类的，为此我还买了一大堆专业书。到现在为止，同期借来的漫画书都看光了，那些书的塑封很多还没拆开。

　　偶尔打开一本，看一会儿就没劲儿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完全没有钻研精神和耐心。喜欢是真的喜欢，偷懒不想付出也是真的。

　　我有一阵子特别担心，未来的我会举着玩物设计行业的人的视频，跟别人据理力争：“你看他，40岁从头开始都可以，我才20岁为什么不行？”大概话说到一半，自己就没底气了。

　　小时候，大人总爱教育我们，学习好的孩子在哪里都能学好，在闹市区、菜市场都行。以前我对这些不屑一顾，现在觉得，似乎的确是这样。

　　有学习精神的人无论什么年龄、学什么，都可以学好，而在应试教育下我们学过的大部分内容，看似没有用，但往后的日日夜夜，它们会化为空气里触摸不到的水分子，让你能保持清爽、优雅和美貌，阳光一照，还能折射闪耀。

　　多好，生活在微光里。

　　你细品一幅画面，往后你走在山河间，别人都绞尽脑汁做攻略、查地图，而你轻轻松松便规划好路线，随口聊起那里的地理和人文环境，那种微妙的美好顿时显山露水。

　　即便你什么都不說，但长久积累的学识早已开阔了你的眼界、建立了你的圈子，让你大方得体，吸引许多人靠近你，你会有更多机会体验更好玩儿的事。

　　总之，越玩儿越好。

　　（ 若子摘自《中学生博览·甜橙派》2020年第8期，胡晓江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