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意义上的北极,是指北纬66°34′以北,一直到地球自转轴最北端的广大地区。尽管这里是地球上生存环境极端恶劣的地区,但依然有一支人类族群在此生活繁衍了数千年。他们就是因纽特人,也被称为爱斯基摩人。
其实,“爱斯基摩人”一词是印第安人发明的,意为“吃生肉的人”,含有轻蔑之意。因纽特人并不喜欢这个名字,而是称自己为“因纽特人”或“因纽皮特人”,在他们的语言中意为“真正的人”。
重返北极:酋长和我的因纽特好友们
“砰!砰!”随着两声剧烈的枪响,50米外一只卧在冰面上的海豹瞬间碎肉横飞!我及时按下快门记录这有些惨烈的一幕。看着山姆那骄傲的眼神,我好像到了原始社会。
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来北极,对于眼前的一幕并不陌生。尽管现在已经是21世纪,但在北极广袤荒芜的冰原上,因纽特人依然像我们的祖先一样,以猎食其他动物为生,鲸类、海豹甚至北极熊都是他们的食物。千百年来,因纽特人坚守着他们的家园,尽管这里环境恶劣、食物匮乏,但这里是他们的家园,他们是人类在北极的占领者。
山姆是我的因紐特好友之一。我在北极地区的活动,需要数位因纽特人作为向导和后勤,他们基本来自同一部落,而我们这支探险队伍的首领,同时也是这个部落的酋长。在现代社会里,酋长是一种消失了无数年的称谓,但在因纽特人的世界,酋长是货真价实的部落首领,拥有极高的威严。我认识的这位酋长刚过30岁,在家中排行老三,从74岁的父亲手里接下位置。酋长不善言辞,笑起来有些腼腆,但正是在他的帮助下,我才有机会在北极待更长的时间,从而体验到因纽特人真正的生活。
我第一次来北极时,也是由酋长作为领队,参与协助的十几个因纽特小伙子无不对他尊敬有加。这一次,我们这支探险队人数众多,除了我和女儿,还有一位研究动物学的德国科学家和一个来自法国的著名纪录片拍摄团队——获奖无数的纪录片《海洋》就是这个团队摄制的。在酋长的带领下,因纽特的小伙子们开着载满人员和各种拍摄、潜水设备的雪地摩托,摩托后拖着雪橇,在一望无垠的冰原上驰骋。
由于是熟人,我和女儿全程坐在酋长的雪橇里。但此次最令我欣喜的是,不久前酋长答应了我的请求:探险队的行程结束后,让我留在因纽特人的营地,与他们一起生活。这意味着,我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将不再是这里的“客人”或是“外来的探险者”,而是可以真正和因纽特人生活在一起,跟他们一起狩猎、吃生肉,回归近乎原始的生活。
在肆虐的极地风中,我们手忙脚乱地收起睡袋、行军床,拆掉帐篷,离我们不远处,马丁和酋长正在跑来跑去收拾着。我们脚下,几小时前似乎还牢固的冰面已经四分五裂,最近的一条裂缝距帐篷不足50厘米!固定帐篷的风绳已经被扯断,黢黑冰冷的海水哗哗作响,我们所在的浮冰也不安地跟着晃动。终于,我们以最快的速度把东西都装好后坐上雪橇,酋长发动雪地摩托,在引擎的怒吼声中越过一条条忽闪起伏的冰缝,拖着我们的雪橇剧烈颠簸着。
我们的雪地摩托就像海上的快艇越过浪峰,在根本看不清方向的茫茫大雾中,酋长冷静辨别着那些暗藏杀机、随时可能吞噬我们的冰缝,又绕过无数大大小小的冰洞。一小时后,我们终于在比较牢固的冰面上停了下来。
能逃离险境真的是非常幸运!然而凌晨传来噩耗:有一位因纽特猎人,在撤离途中驾驶摩托飞跃冰缝失败,失去了生命。
悲伤之余,我更加敬佩因纽特人,他们世世代代在与北冰洋搏斗,在如此残酷的自然环境中生存,他们是真正的勇士!
潜入北冰洋:与独角鲸和北极熊的故事
在北极生活的几年间,我养成了在北冰洋潜泳的爱好。北极地区并非永远处于寒冷状态,在最温暖的8月份,天气好时气温最高能达到10℃,一定深度内的海水温度人体是可以承受的。这时候潜入海中,能看到强烈的阳光穿透澄澈的海面,冰洞散发着幽蓝的色彩,冰山的上半部分像水晶宫一样梦幻,更加庞大的下半部分则隐于黑暗的海洋深处。
我在北冰洋潜水,一是能看到壮观奇特的水下景观,二是能近距离观察、接触到独角鲸等生物。独角鲸和其他鲸类同属海洋哺乳动物,因为头顶长有一支长而尖锐的独角,所以显得独特。其实这螺旋状的长角是它们在进化过程中改变了形态的牙齿。并非所有的独角鲸都长有角,但有一种稀有的独角鲸,因长有两支角,被因纽特人视为吉兆,会成为首选的猎捕目标。
北冰洋西北航道以环境险恶著称,是独角鲸的主要栖息地。现代社会所有关于独角鲸的影像资料,包括美国国家地理频道和英国广播公司,几乎都在这片海域取景摄制。独角鲸在水中不仅灵活,而且速度奇快,加上潜水者很难在冰水中待太长时间,因此拍摄难度极高。
在北极地区生活,免不了要和北极熊打交道。北极熊最活跃的时间,往往是在半夜。极昼时分的北极半夜,在阳光照射下,天际的云被染成黛紫色、粉红色、玫瑰色,绚烂梦幻般地铺满山川大地。因纽特人打完猎,有时候会故意给北极熊弃置一些鲸肉。于是心照不宣地,猎人们在帐篷中酣睡,北极熊则聚集在鲸肉堆前大快朵颐,双方互不干涉。
有一次,累了一天后我已经睡下,朦胧中听到汤姆在帐篷外轻声呼喊:“北极熊来了!”听到有北极熊,我立刻起身抓起相机奔出了帐篷,我看到两只白胖的身影,围着我们留下的鲸鱼肉吃得正香。
显而易见,眼前的两只北极熊是母子,熊宝宝看起来也就一岁多,跟着熊妈妈“闯荡江湖”。我们缓慢地靠近,担心熊宝宝安全的母熊惊慌不已,它抬起头来看着我们,仿佛随时准备逃跑的样子。而那只肥胖的小熊吃得兴起,毫不顾忌我们的到来。熊妈妈很警觉也很聪明,神情专注地看着汤姆手里的枪,随即有些胆怯地逃了几步。
回头看到自己圆滚滚的熊宝宝还在埋头苦吃,熊妈妈有些犹豫。也许是禁不住鲸肉的诱惑,于是又折返到鲸肉前大吃起来。不过看得出来,它始终不放心,边吃边用警惕的眼神盯着汤姆的举动。
我跪在地上不再靠近,放下手里的相机凝望着眼前的美景。
当然,关于北极的故事,远不止这些。每年我就像候鸟一样返回北极,回到村落,回到因纽特人的大家庭。因为我的心已经留在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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