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法国的时候,和我一起做项目的只有一个美国女生,她叫艾比。我第一次跟艾比见面是在市中心的一家法式薄饼店里,她一站起来把桌子都往前推了半米——她挺胖的,这是她给我的第一印象。
在来法国之前,艾比一句法语都不会说。她比我早来一个月,一个月之后她就可以熟练地用法语点菜了。她还告诉我很多东西:哪家书店在打折,哪家饮品店有珍珠奶茶,哪里午后看书很舒服……
艾比是个典型的美国工程专业的女学生,有个典型美国工程专业男朋友和一个单身女强人妈妈。艾比说话有着别具一格的讽刺性幽默感。当我跟她说我爬山看见法国女孩穿着裙子的时候,她冷冷一笑:“她们不是还应该穿着高跟鞋吗?”
我跟艾比坐在离市中心很远的一个花园里聊天,她告诉我,她来法国学法语是为了去喀麦隆做项目。她就读的工程学院在喀麦隆有一个帮助当地民众开采地下水的项目,而今年,艾比,一个大一学生,将带领这个团队把这个工程开展下去。她激动地告诉我他们的计划,要在这里设计一个装置,在那里钻一口井……忽然她问我:“你听得懂吗?”
“听不懂。”我笑了,“不过你继续说,我喜欢听你说。”
艾比告诉我,她在高中时上过一节人类学的课,也是这节课让她对美国之外的世界产生了兴趣。
“虽然这节课十分发人深省,但是我们班上还是有些蠢人提出了蠢问题。比如,有些女生会问:‘那些非洲人为什么不自己挖井?”
“这些蠢人后来怎么样了?”我问。
“都去常青藤了。”她摇摇头。
“是吗?”我说,“她们也许在其他方面很突出。”
“对我而言,”艾比说,“她们只是going through motion罢了。”
“你说的going through motion是什么意思?”
“就是跟着主流走罢了,”艾比耸耸肩,“比如说我们学校的学生会,干的事情大概就是策划一下学生活动,而这些活动其实都是由老师组织的,学生会的人只是被带着走罢了。而我当时在机器人小组,不仅要设计,还要管理财务,还要保证在比赛那一天所有人都能准时被接走——我做了很多的事情。但是常青藤高校并不看重那些。所以我现在在Case(Case Western Reserve University,凯斯西储大学,美国一所很好的理工院校)上学很开心。这里是我想待的地方。”
很多聪明的人并没有创造力。就像中国人觉得美国人特别有创新精神一样,当足够了解他们的时候,我们会发现,很多我们原本认为的聪明人只不过是从一个更加精妙的模具中走出来的产品。他们能够把自己放进这个模具,但是不具有打破这个模具的能力和勇气。
就像我曾经很崇拜的一个名校学姐。高中的时候见她一面,惊为天人,觉得她又漂亮又有能力,还有勇气环游世界。后来在美国待久了,发现名校里的亚洲女孩基本上都是她这个样子的,不仅照片上叉腰的姿势一样,就连参加的社团、旅行的国家、学习的外语、毕业后的工作经历都一模一样。于是,我的眼前浮现出成千上万个不同面孔的人——她們是聪明的女孩,却都在跟着一个主流走。
但是,艾比跟她们不一样。她不在乎那一套。她是工程队里唯一的女生,她负责这个团队里一切外联、财务、计划方面的工作。除此以外,她还需要做工程设计。也许是因为我没有见过和她一样的人,所以我被她吸引,觉得她超级酷。
马蒂斯说:“创造需要勇气。”现在艾比是我的偶像。因为她聪明,有勇气。虽然她不化妆,在40℃的天气穿长裤、旅游鞋,是个工科女,但我就是很喜欢她。
(张秋伟摘自译林出版社《像她那么有范儿》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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