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養云、养风、养雨、养雪,世界才斑斓;地养草、养木、养河、养山,万物才丰美。想想这世间的一切事物,竟然都是养出来的,不由得心里泛起一股暖流。
平常日子里,养花养草,也是养一个人内心里的花草精神。那些花草,朴素、安静,所需甚少,却可清新案几,芬芳书页。生活也似乎变得芬芳、丰盈了。
除了养花草,我还想养几样美妙之物。用诗意来养,用心境来养。它们缥缈、不真实,却是我的内在世界不可或缺的。
我想养一坛月色。老家东院檐下有几个空坛子,夜里有时我会去东院坐一会儿。某次回屋时,突然看到坛里有光,细看是前几日下过的雨水,此时映了月亮进去,忽地心里一下软了。我也有一二小坛,一直空着。哪年春天,也许会插一些花枝进去,大多时间是那样空着。就在里面养一些月色吧,在夜里看书,将月色养在坛子里,日子安稳平常。
我想养一窝云。武夷山有“云窝”,历来是文人墨客潜居养心之所在。如今去看,已无当年盛景,云窝败落,但坐于其中的石凳之上,不急于赶路,心下却有云飘来似的,很是让人觉得清凉洒脱。我常觉得,书页上一直缺的就是一个坐下来的人,缺的就是一团云。所以,在平常的日子里,窗下小坐,对花饮茶,或读读书,闲下来,能得无限妙趣。如此,你追求的山峰有多远多高,都有云雾缭绕相伴;你要走的路有多么长天远水,都有风轻云淡相随。
我想养一条小路。越来越坚信,你走怎样的路,不是由脚决定的,而是由心里有什么样的路决定的。你迷恋春径绿草路,自然会走进花气野桥春,染得轻衫映柳新;你避尘世喧嚣,心置小园香径,自会择几多好天气去走,于小径通幽处独徘徊时,自有万千春风扑面来;你在烟火生活里养一条书香路,草木纷披为行,你走在其中,风月娟然,还会迎来清风客,远道而来的吟诗人。只要我愿意,我从心的柴门开始,可以养得一条条幽期芬芳的路,那是我一个人的良辰,或扶藜野步轻,或通幽带云行,走得闲适如神仙。
日常里,养一池荷,可享亭亭净植、香远益清,也享那芰荷丛一段秋光淡;忙碌奔波里,养点闲情养点儿淡泊,可累时有排解,苦时有安慰。
日子是养的,光阴是养的,笔墨也是养的。养好春天,人心里自有春色满窗,草木慈悲盈我怀;养好性情,见人生何等光景,皆能倾山雨人盏,泼月色入画,依篱落,看秋风;养好笔墨,书似青山,纸上滴绿,笔下自有天地,再弄风研露,云烟绕目,清溪洗心,花光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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