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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升

时间:2023/11/9 作者: 读者·校园版 热度: 20015
DESERTCHEN

  

  认识魏升,是在高二文理分科后。

  那时我与他分到了同一个班级,他走进教室时,手里提着黑色的书包,正在与我们后来的班长说话。班长搂着他的肩,不知说了句什么,他的眉眼弯了弯,露出洁白的牙齿,一个浅浅的笑挂在了脸上。

  木村拓哉,我脑海里顿时冒出我偶像的笑脸来。魏升笑起来的模样与他有几分相似,尤其是眼睛,明亮清澈,开朗且少年气十足,总之他们都是笑起来很好看的人。我是因为看了这一眼,便从此关注他。

  后来,他与班长成了同桌,坐在我前座。我发现,他并不是一个爱笑的人。不笑的他,看起来冷冷的,也是由于这个原因,每次请教问题,我都会找与他同桌的班长。但面对我的问题,有时班长也苦恼起来,于是他推一推魏升的手肘,我便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只好等着魏升转过身来给我讲题。

  魏升思考问题时微微皱着眉,拇指和食指会习惯性地将扣在黑色签字笔上的笔帽分开又合上,嗒嗒作响。

  起初面对这样的魏升,我小心翼翼,显得拘谨,听着他低沉冷静的声音,还没来得及在脑袋里消化掉解题的思路与过程,就看见他已经在草稿纸上流利地写出一长串公式,并且圈出了最终的结果。

  “懂了吗?”他问。

  我愣愣地,也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于是,他耐着性子再讲一遍。

  后来在高三的元旦晚会上,我才知道魏升会吹口琴。他的节目被安排在开场,起先也没人剧透过,因此一报幕,班里的同学都惊呼起来,我自然也是其中之一。但他在众人的惊呼声里淡定极了,神情专注地擦了擦口琴,吹了两声试试音,口琴声便婉转地响起来,他吹奏的是《送别》。

  音调舒缓而悠扬,教室里霎时静下来了,一些人安静地听着,一些人悄悄地说着话。教室里挂着一串串小彩灯,不算明亮。我坐在最后一排,望着他低垂眉眼吹奏的模样。少年的轮廓已长得分明,五颜六色的微光在他脸上停了又停,我一下撞进他的视线,不由得冲他笑了笑,他看着我,不一会儿又移开了视线。

  晚会后,大家陆陆续续地都散了。我走出教室,忽然被人拉住了书包,回头一看,发现是魏升。

  校園里的路灯暗暗的,天上飘着细细的雪,他站在路灯下笑了笑,递给我一杯奶茶。

  “你刚才在笑什么?”他问。

  “我觉得你吹口琴的样子很好看。”我很诚实地说。

  他又笑了笑,说:“所以你就傻笑啊。”

  “不是傻笑,是欣赏地笑。”我反驳。

  路上的积雪不厚不薄,踩上去吱吱作响,魏升与我并肩走着,我脑袋里想起一些老套的话。比如“我喜欢你”这样极其俗气,但又让心像只蝴蝶翩翩起舞的话。

  高三那年的夏天来得快,进入6月,一些人选择回家备考,一些人将复习阵地搬到了图书馆。

  图书馆里冷气开得很足,外面蝉鸣喧嚣,香樟树在闷热的夏天一动不动地立着,时不时响起的翻书声使人生出倦意来,眼皮也适时地耷拉下来。我一手撑着脑袋,就要这么睡过去的时候,忽然感觉手肘被什么冰凉的东西碰到了。

  我不禁抖了抖,眼睛清明起来,扭头发现是一瓶冰镇矿泉水。再看看身旁的人,是魏升。

  “晚上没睡好?”他拧开瓶盖将水递给我。

  “嗯,可能太紧张了。”冰凉的水下肚,我找回了些精神,精力又投入到试题上。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高考前一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第二天的高考,心里怎么也静不下来。

  结果就接到了魏升的电话。

  “还是睡不着?”魏升问。

  “嗯。”

  魏升那边窸窸窣窣地响了一会儿后,我就听见了吹口琴的声音,还是那首《送别》。

  我在电话这头安静地听着,又想起元旦晚会那个时候的他。

  “这样是不是放松下来了?”吹完,他问。

  “没有啊,我更睡不着了。”

  他顿住,半晌才说了句:“这样啊。”

  我笑了笑,在他的语气里竟听出了一丝不知如何是好的笨拙。

  “骗你的,我好多了,能睡好的。”

  他笑了笑,说:“那么,晚安。”

  “晚安。”

  挂了电话,我才想起忘了问他是不是只会吹这一首曲子。

  后来,分开比相聚的日子长,我再没听过他吹口琴,想问的话终究也只是留在了心底。

  高考后,魏升报了外省的一所大学并顺利被录取,我则留在了本地。说是旧识,但终究也只做了3年的同学,进了大学后,我与他的联络渐渐少了。后来QQ换成了微信,又经过手机号的更迭,最后连他的联系方式也弄丢了。

  上大一那年冬天,我们班组织同学聚会,那时大家尚有热情在,彼此见了面也有心思聊天。那会儿我与他见过一面,在饭桌上,言语里还存着些熟稔。聚会后,大家三三两两地散了,我和魏升不约而同地往公交站走着。

  热闹的氛围一下子消失,我们走过一盏又一盏路灯,在光影间穿梭,看着他的侧脸,我恍惚觉得自己回到了高中时代,那个他朝我笑一笑,我就心动到不行、胸口那只蝴蝶翩翩起舞的时代——我的暗恋时代。

  “说起来,我那时候好像喜欢过你哎。”等车时,我忍不住说。

  “嗯,我知道啊。”魏升回答。

  我笑了笑,心里竟生出一些欢喜。

  “那你会不会忘记我啊?”他问。

  “不会啊,我一定会记住你的。”

  距离那样的日子,已经过了多少年呢?当时我是笑着说的,但心里的认真和坚定一分也不少。而如今,再想起那时候,连记忆也像泛了黄似的。

  后来,别人问起我的初恋,我回答时总是要犹疑一会儿,心里头闪过那些恋爱的日子,觉得魏升才是我的初恋。

  但魏升他啊,分明只是我的同学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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