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莫斯科,我弄到了一本详细的里海地图,便久久地“畅游”(当时是在想象中)于里海干旱的东岸各地。
我小时候就特别喜欢看地图。我可以一连几个小时坐在那儿看地图,就像看一本引人入胜的书一样。
我研究着神秘的河流和险峻的海岸,深入只用小圆圈标记着的几个无名猎业贸易站的原始森林,反复地念诵着那些像诗句一样朗朗上口的名字:尤戈尔斯基海峡,赫布里底群岛,瓜达尔卡纳尔岛,因弗内斯,奥涅加湖和科迪勒拉山系。
渐渐地,所有的地点都异常清晰地呈现在我的想象之中,以至我觉得自己能够凭想象虚构出周游列国的游记来。
甚至我的父亲,一位地道的幻想家,对于我这样迷恋地图,也不以为然。
他说,像我这样迷恋地图,今后一定会对现实大失所望的。
“要是你长大了以后,日子过得顺利,”父亲说,“你就有可能去各地旅行,到那时,你现在给自己投下的‘诱饵就会让你伤心。你会看到那里的一切完全不是你所想象的那么回事。譬如說,墨西哥就很可能是个尘土飞扬、民不聊生的国家;而赤道上的天空是灰蒙蒙的,既单调又乏味。”
我不相信父亲的话。我不能想象赤道上的天空哪怕会有一天是灰蒙蒙的。在我心目中,赤道上的天空蓝得那样浓,连乞力马扎罗山上终年不化的积雪也都染上了纯净的蓝色。
不管父亲怎么说,我就是改不掉这个兴趣。在我成人之后,我更是清楚地看到,父亲当年所讲的话,在我身上并未完全应验。
譬如说,我头一次去克里米亚(在此之前,我曾在地图上仔仔细细地研究过这个地区)时,的确发现它跟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然而,正是由于预先有了这些想象,我才能格外敏锐地观察克里米亚,假若我事先对克里米亚一无所知,就不可能这么敏锐地观察了。
每走一步,我都会发现我没有想象到的景物,而这些令我始料不及的景物,在我脑海中留下了特别深刻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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