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岁,在那个傻到认为学习成绩就是一切的年纪,迫于就近入学原则与各位叔叔阿姨的建议,我进入了那所被我爸称为“渣滓洞”的初中。懵懂无知的我就此开启了中学时代。
其实我早该在听到“渣滓洞”这个“威名”的时候,就抱着我爸的大腿哭着坚持不去这所学校的,但当时的我在最不应该的时候发扬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精神。
我们的学校极具特色。当你看到一群手插裤兜、斜靠着墙还不时甩甩斜刘海的流里流气的青年的时候,你便能够准确地知道学校大门的位置,并且判断出我们快放学了。
不论风吹日晒,总有这么一帮人立在这儿,雷打不动,像一尊尊神像等着我们这群初中生瞻仰。他们五彩的头发和同样缤纷的摩托车几乎成了学校门口一道独特的风景。至于他们为什么爱站在这儿,很可能是为了讹我们的钱,而我从没被讹过,其中很大的原因可能是我没钱。因此我认为他们站在这里最大的作用,就是为老师提供教育我们的反面教材。
比起学校门口这群“妖魔鬼怪”,我觉得校内更为可怕。校内有上学第一个星期就把我的衣服撕破的后桌,有上课时一直晃凳子影响我听课的前桌,还有在学校遍地是姐妹的女同桌。在学校与我有直接接触的只有他们几个,而他们几个承包了我对学校所有的恐惧。
我很乐意有一个女同桌,我觉得“男女授受不亲”对我来讲并不算什么,因为我觉得男男之间的授受最好也不要有肢体接触,但我之前的男同桌好像并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我更希望有一个女同桌,这样就可以极大地减少我和同桌之间的身体接触机会。
但我很快就发现,事情并不像我想的那么简单。
我們两个人的桌子靠窗,我觉得这里的光线比较好,有利于我学习。但从我的女同桌搬到我旁边的那一刻起,这扇窗子便多了一个神奇的魔力:只要她不在座位上,窗户外就会伸进一只手放下一些零食。根据我对人手的了解以及对那只手外形的分析,我断定那是一只男生的手。
直到现在,我还有点替那个不幸的男生感到悲伤。
那是清风微凉、阳光温暖的一天,我同那个男生一样,认为那是表白的最佳时机。丘比特亦认为如此,于是它吹响发起总攻的号角。我仍记得那双手是多么温柔地递过一杯奶茶,而同桌是多么粗暴地将杯子拿过来塞到我手里。当她进行这一套行云流水般的操作时,一张小纸片掉在了地上,这应该是那个可怜的男生写的情书。我不知道那份情书写得有多么真挚动人,但我可以告诉你,那杯奶茶真的很香甜、很好喝。
或许就是从“奶茶事件”起,我发现我的同桌其实有点可爱。我发现她喜欢抠橡皮,喜欢在干干净净的作业本上写字,有时也喜欢抬头看看窗外,太阳会照在她身上,也会照在她的作业本上,都很好看。但我并不认为这代表我喜欢她,因为我知道“发乎情止乎礼”,一个好学生是不可以早恋的。至于觉得她可爱,当时我把这归于“抢饭定理”:女孩总是追的人越多越好,这和饭有人抢着吃更香是一个道理。
可抢这碗饭的人着实有点多,这也代表我能蹭到更多的零食。
我们之间“零食关系”的终结始于一个事故,那真的是一个事故——我忘了记作业。或许出于偶然,或许是因为想起了她总一丝不苟地把作业写在笔记本上,或许是想起了窗外温暖的太阳。总之,茫然无措的我在QQ上找到了她,自那以后我的记忆力便好像下降了许多,尤其是在记作业方面。
我开始觉得自己像一个伪君子,白天道貌岸然、不乱分寸,晚上却跟不良少女天天聊到深夜。说她是不良少女,是因为她有着不良少女所拥有的一切特征:斜刘海,帆布鞋,宽大的校服上画着涂鸦,整日风风火火地和姐妹们逛来逛去,或是和那些不良少年对骂。我也一直认为她可能正追求着自己热爱的生活:年少轻狂并且乐在其中。
“道貌岸然”的我在“渣滓洞”里也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我让那些不良少年抄作业便没人敢欺负我。可像她那样的女生被欺负了又有谁能替她出头?我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个总借我作业抄的男生边勾着我的脖子边抽着烟,嚣张地跟我说:“你摸过你同桌没?真软。”我是个处于青春期的男生,我明白他的意思,也明白他们总是去招惹那些女生的原因。但我没说什么,他们需要我的作业,而我需要他们保证我不被打扰。
那是第一次有女孩在我面前哭,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她的姐妹们安慰着她,我只能在旁边呆呆地看着。等到上课时,她不再哭,坐得仍那样端正,仍诚恳地问我题目,可我看着她,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那天她发了一条滥俗至极的“说说”:“我抽烟、喝酒、骂人,但我是个好女孩。”我知道她不抽烟,因为她身上没有那种可憎的气味,我也知道她不喝酒,喝酒的人眼神不可能那样清澈,她老骂我,笑着骂。
我讨厌那群自私无趣的男生,我讨厌嘴上永远挂着“一个巴掌拍不响”以致我想给他一巴掌的班主任,我讨厌懦弱无力的自己。她只是个漂亮的女孩,“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如果只是因为她比别人漂亮可爱就要受到更多伤害的话,那么,我讨厌这个世界。
我们白天仍保持着距离,晚上却亲密无间。她发给我的语音我总会翻来覆去地听好多遍,回复给她的文字我也会细细揣摩。在夜晚,在QQ上,我觉得那才是一个真实的她:一个父母的乖女儿,一个弟弟的好姐姐,一个老师的俏皮学生,一个非常好的同桌……
没有表白,没有情话,只有每天平平淡淡的生活趣事,我们的关系就靠着手机与网络维系着,很美好,也很脆弱。
我们最后一次联系仍是在QQ上。毕业季,七月七。我们聊到半夜,12点整她突然顿住不再讲话,说要睡觉。我道晚安,下线。次日清晨,我醒来,手机上有一条消息:“傻瓜。”
那天我在QQ空间写下一条“说说”:“七月七日长生殿。”
后来我习惯了早睡,再没人陪我夜半私语。她是对的,她是个好女孩,而我是个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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