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全兵

　　高二的学生国庆假期结束归校后，我进班清点人数，小建和小阳没到校。我便询问其他学生，班长对我说：“他们不读书了，结伴打工去了！”

　　我迅速回到办公室联系他们的家长，小建的家长已經知晓此事，正和亲戚朋友分头在车站、码头寻找。他爸爸在电话中气愤地说：“我儿子不可能想到辍学去打工，都是被那个害人精小阳带坏的！”

　　小阳家长的电话根本就打不通！

　　第二天，小建的家长将他们找了回来，带到学校。小建在家长和亲戚朋友的教育下认了错，表示以后一定努力学习，不敢再辍学打工去了。小阳的家长还是联系不上，我只好安慰了她一番，让她继续上课。

　　晚上学生就寝后，我回家刚坐下，一阵电话铃响起，寝室管理员给我打来电话：“你们班上的小阳就寝后玩手机，被我们收缴了，现在正在值班室和我们大吵大闹，还扬言要跳楼！”

　　我只得匆匆赶回学校，小阳头发蓬乱，哭成了泪人，被几位寝室管理员堵在值班室内。见我进来，几位管理员才松了一口气，简单地将收手机及处理的过程向我介绍了几句后，一个个惊慌失措地逃走了，害怕受到牵连。

　　小阳以前成绩还不错，但自从有了手机，上课开始心不在焉、睡眼蒙眬，成绩也一落千丈。我和她多次谈心，不仅没有效果，她还和小建谈起了恋爱。

　　我问她：“活得好好的，却要寻死觅活，这不是吓人吗？”

　　“不准玩手机，不准谈恋爱，学习又搞不好，我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义呢？”小阳在我面前，完全不避讳自己的想法。

　　“如果你活在世上就这点要求，我同意你今后可以玩手机，也允许你继续谈恋爱！”因为担心她干出傻事，我虽然非常生气，但还是忍住怒火，答应了她的要求。

　　“那我保证以后不辍学了，也不自杀了！”她刚才还泪流满面，见我答应了她的要求，竟然破涕为笑。为避免矛盾激化，我暂时将手机还给了小阳，让她回寝室去了，走前要求她晚上玩手机不能影响其他同学。小阳痛快地答应了。

　　之后一段时间，小阳继续和小建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上课还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但只要不扬言辍学和自杀，这些表现，我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寒假过后，我终于通过小阳的亲戚联系上了她的父亲，还将她的父亲请到了学校。我对她父亲说：“您的女儿整天沉迷于手机，思想过激，价值观扭曲，不仅严重影响了她的学习成绩，还影响了她的身心健康。更重要的是我们当老师的，明明知道她夜里不睡在玩手机，却不敢管。”

　　她父亲也是一筹莫展，摸着头、无可奈何地说：“小阳不到1岁时，我和妻子就离婚了，女儿都快18岁了，她妈竟然没回来看望过她一次。为了养活一家人，我不得不到外地打工挣钱，路途遥远，回来一趟费用又高，我也有好几年没回来了，将女儿扔给她的爷爷、奶奶带。眼看小阳快读高三了，今年春节前我特意请假回来，没想到她在学校给您惹了这么多麻烦！”

　　我劝他：“孩子还有一年多就要高考了，你最好能留在县城里打工，虽然挣得钱少点，但总比女儿出点闪失要好！”

　　小阳的父亲回去思考了几天，最终听从了我的建议，还在城里租了房，将小阳的爷爷奶奶接来专门照顾她。小阳的父亲农忙时回老家种田，农闲时就在城里打工。

　　一天，小阳兴奋地对我说：“我终于感到了家的温馨！”

　　为了改变小阳，我以“孤独者”为网名，成功地成了小阳的网友。只要有空，我就利用下晚自习后的这段时间陪她聊天，每次过了晚上11点，我就提醒她早点上床睡觉，还告诉她：“最好在11点之前睡，如果确实想熬夜，也不能超过12点，否则，会影响女孩子的容貌！”

　　说影响学习和身体健康，小阳都不在乎，却在乎影响她的容貌。我每次和她聊天，都不超过晚上11点30分，我告诉她：“我在11点30分之前，一定会上床睡觉的，我也担心熬夜影响自己的容貌！”

　　她回答：“我接受你的建议，一定在12点之前睡！”她的话我相信，因为她白天上课时精神多了。

　　她总试图和我视频聊天，我告诉她：“我大学毕业了，现在已经结了婚，我们可以成为好朋友，但不能走得过近。”

　　她问我上的哪所大学，我将毕业院校告诉她。她说这是一所一线大学，她肯定考不上。我对她讲：“当年我也沉迷于网络游戏，陷得最深时差点自杀！”

　　这些话对她的刺激很大，她问：“你是怎么调整过来的？”

　　我告诉她：“有一次，我站在楼顶，突然在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弓着身子、提着破旧不堪的蛇皮袋在捡垃圾。那个老人就是我奶奶。父母离婚后，父亲为了养家糊口，长期在外打工，我和奶奶相依为命。奶奶都70多岁了，还经常在街上捡垃圾卖钱。如果我跳楼死了，他们将来怎么办？我对得起他们吗？那天，我从楼顶上走了下来，进了教室，开始发奋学习，最终考取了重点大学。我现在成了家、买了房，还有了私家车，父亲不再需要到外地打工了，我们一家人从低矮潮湿的出租房搬进了宽敞明亮的大房子里，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幸好我从网络游戏中走了出来，否则，现在不仅不能享受到生活的美好和幸福，还会留给父亲和奶奶无穷的痛苦和绝望！”

　　我将这段话发送给小阳后，她好久没有回应。我问她：“怎么了？”

　　她回答：“你以前的处境和我的生活好相似，我现在好想哭！”

　　在网上和她聊了3个多月，我不仅帮她解答生活中的困惑，还教她数学、教她英语、教她写作文。见她上网的时间越来越短，成绩也有了起色，我完成了使命，主动从她的网友中退了出来。

　　高考结束后，小阳考取了一所二本院校，接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她在班级QQ群中对同学们说：“曾有一位好友，在我生活最迷茫的时候，教会了我怎么与人交往、怎么提高成绩、怎么摆脱网络……遗憾的是，我至今不知道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