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16年的生命中并未远行过,一直都盘踞于这个地方,只偶尔去附近的村镇逛逛。食物于我,味道于我,没有什么乡愁可言。它们倒像是一种媒介,在与我的味蕾彻底相拥之时将我带回到从前。从前的味道熟悉得令人不禁流出眼泪来,从前的时光却已是一去不返!
于我而言,味觉的顶峰阶段是小学时期,好像那时候的食物都自然加了一层滤镜。由于记忆模糊而自然地认为它们十足美味。
小学时学业最轻松,上学迟,放学早,作业少,又鲜有补课,那时候爷爷还能骑着自行车接送我。我无忧无虑地贪食着学校周边好吃的食物,全然没有想到这些最稀松平常的小食会永远成为记忆。
学校对面的那家包子店是我小学时的主要消费场所。笼屉打开时热得有些烫手的蒸汽一涌而出。一个个包子白白胖胖,躺在屉中,光凭外表都能联想到它们松软的口感。包子店的另一样独家美味是土家酱香饼。一张大饼油滋滋地从锅里捞出来,带着酥脆的皮和淡淡的咸味。4元一张的饼涂上辣酱,就着一年四季的夕阳和风,坐在爷爷自行车后座的我大快朵颐。那时无论心情是好是坏,只要握着温热的饼就还觉得心有慰藉。
小学时我的眼睛就不大好,总要去新思维做视力恢复训练。那时接我的人从爷爷变成了奶奶。我顽皮得很,总是四处乱窜。奶奶背着我的书包跟在后面。从学校到新思维可以走一条捷径,就是穿过一条叫“邮电巷”的小巷子。那条小巷子有一家卤味店,一年四季不打烊。每次路过,奶奶会给我买两三块钱的藕和一个豆腐干。我安静地抱着从店门吃到巷尾。时隔多年,我早已记不太清那家卤味店的具体味道,偶尔回忆也只剩辣的刺感萦绕舌尖。我不知那家卤味店是否还在,只是那个给我买卤味的人已经不在了。
随着社会进步,小时候吃的很多垃圾食品不复存在。我的小学时代,沒有肯德基和麦当劳那些令人发胖的汉堡和炸鸡。所谓的垃圾食品,就是那些便宜到令人不敢相信的杂牌副食。1毛钱一包的樱桃小丸子,1块钱四个的大刀肉,5毛一袋的跳跳糖或者劣质棉花糖,甜到掉牙的糖豆。这些副食连接起我和表姐沟通的桥梁,对于味道的享受暂时将我们团结在一起。只要辣条还在,我就不会悲伤,我和表姐的友情就一定还在。
木心说从前慢,但上了中学,人生的速度快了很多,像是一辆超级跑车的油门被一脚踩到底。
上初一时新洪校区对面有一家煎包店。每天早晨天未破晓,小小的煎包店就排满了学生。夏天还好,一入冬,冬风凛冽地刮过裸露在外的皮肤。包子在平底锅上滋啦滋啦地大叫,一股淳朴的肉香扑面而来。5元两个的煎包装进纸袋还有些烫手。小口小口扯开包子皮,猪肉的鲜香让人觉得之前排过的队、被烫的手都是值得的。一个小小的煎包店,两个大大的煎包,撑起了我初一每一个疲惫的日子。
有人说,回忆这玩意儿,一勺淡,两勺咸。其实回忆无须像西方烹饪一样,精确至克,误差控制在毫厘之间。它只用像中式厨房里凭手感和熟练度扔进锅里的食材和调料,每次下锅都因一点不同而呈现出缤纷的味道。
所谓食之记忆,不过以食为载体,重温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我以味道为引子,续一回年少,思两三故人,忆四五往昔,把六七念想塞入心中,将八九怀念书于纸上,仍不得十全。遂知食之所寓,终为记忆。彼时记忆,今日方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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