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条鱼

　　还记得小时候老师问大家，以后想做什么。

　　有的人说想当科学家，有的人说想当音乐家，有的人说想当富豪，老师都会投以赞许的目光。

　　轮到我时，我鼓足勇气说：“我以后想当一个作家，能写出《破碎故事之心》那样的故事。”

　　老师说：“换一个吧，你的作文没及格过哦。”

　　同学们哈哈大笑，教室里充满了欢乐的气息。

　　初中的时候，我们学校有一份校刊，每个班都会推荐一两篇文章，我认真地写了两篇文章，然后在午休的时候鼓足勇气走进班主任的办公室。

　　班主任说：“刘兮，你成绩很差啊。”

　　我说：“我知道，但我觉得我写得挺好。”

　　班主任看了一遍后一巴掌甩到我头上：“中学生怎么能接吻呢，胡闹！”

　　那些老师围过来争相传阅我的大作，被逗得哈哈大笑。

　　高中的时候，我想参加新概念作文大赛。我的文章上过很多次《萌芽》，我觉得我不比任何人差。

　　我吃饭的时候把要参加作文大赛的想法告诉我爸，差点被他摁死在碗里。

　　他说：“都快高考了，你作什么死？”

　　我还是想去，就偷偷地攒钱凑够了车费，坐了一夜的火车来到上海。进入考场的时候，我又饿又困。我还记得那个命题好像跟朋克相关，我写到一半实在熬不住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收卷的时候老师把我叫醒，看到我只写了几行字，他说：“同学，你还真是挺朋克的。”

　　其他考生笑起来，我揉揉眼睛，也跟着笑了。

　　回去的火车上，我身上一分钱也没了，饥饿感如猛兽来袭。我在火车的转角处看到一碗泡面，被吃到一半撂在那里。我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在看我，便拿起那碗面狼吞虎咽起来。

　　我理解的梦想，就是那碗被吃到一半的泡面，可能是个笑柄，但我需要它。梦想会开花吗？我并不确定。我只知道，我很喜欢写东西的感觉，我在其他方面并无天赋，但在写作的时候是不一样的，我能收获不一样的感动，我觉得快乐且满足。

　　如果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我也会认。

　　大学毕业后，我需要工作，需要由自己支配的钱，所以到了一个公司上着朝九晚五的班。我每天午休的时候都会在办公室敲键盘，老板特别感动，开会的时候还特意表扬我：“你们看看人家小刘，午休的时候都在忙工作，你们就聚在一起打游戏。”

　　有个哥们儿拆穿了我：“老板，别被他蒙了，他写小说呢。”

　　老板检查了我的电脑，发现真是这样，反过来批评我：“小刘，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他们只是贪玩偷懒，你这明显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嘛。”

　　同事们笑起来，我连忙讲段子把话题岔开。

　　感谢互联网时代，让我可以把文字分享给陌生人看，最开始我在武汉的本地论坛上写了一篇长故事，被顶上了最热门，尝到了被认可的滋味。你们无法想象当时我有多开心，我爬了30层楼后激动的心情才平息下来。

　　梦想会开花吗？我不知道，但我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

　　在黑暗中待久了，看到光就会无比激动，会拿出200%的力气往光明处跑。我记得那几年，我几乎每晚都写东西到凌晨三点。

　　后来，我成了猫扑原创区的“扛把子”，成了知乎数一数二的“大V”，我公众号的文章每晚都有人在等待，我出了两本书，还有很多家出版社在联系我出第三本，我写了几个剧本都被人买走了。我敢说，在中国的写手圈，我的收获算业界的1%了，我认识太多的写手，每天要写几万字，一个月的稿费才1000多块，有的每天守在电脑前给别人投稿，收到的却是白眼和冷漠。

　　但即便这样，我的梦想还是伴随嘲笑，平时出去聚会，有人问我是干哪行的，我说：“写东西的。”

　　往往他们会点头道：“哦，就是自由职业呗。”

　　潜台词是：一个不务正业的。

　　在網上也是如此，很多人都莫名地反感我，好像我写的东西就是“刚编的故事”，我是“段子手”“哗众取宠的戏精”。

　　我很少辩解，我深知在真正做出成绩前，梦想本就该和嘲笑做伴。

　　我的前20年一向如此，我早习以为常。

　　每次我觉得很累而想放弃的时候，我都会想起火车上的那半碗泡面，当时我蹲在一旁身心俱疲，但我还是毫不犹豫地吃了。

　　所以，梦想的意义并不是非实现不可，它是你生命里最亮的光，能让你有勇气无畏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