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克飞

　　这年头，大家都爱玩手机，很多人走路都低着头，运气好的没事，运气一般的可能会撞电线杆，运气很不好的可能就会出交通事故。所以，有些国家开始试行地面式人行信号灯。这种信号灯会发出绿色和红色的强光，而且伴有语音提示，红绿灯转换时，地面上也会出现同步闪烁。

　　我不是第一次听说这种地面式信号灯，以前还亲眼见过一次。

　　那是在德国的奥格斯堡，古城里到处都是有轨电车轨道，有些路口前就有嵌入地下的信号灯，一旦有轨电车靠近，地上就有一排红色LED信号灯闪烁，提醒行人注意安全。

　　当时，我觉得这玩意儿很新奇，而且在德国别处也没见过，后来一查才知道，奥格斯堡之所以有此装置，是因为那里曾发生一起交通事故：两个行人在过马路时光顾着低头看手机，没留意信号灯，结果被有轨电车撞到。所幸电车速度不快，两个行人也动作敏捷，只受了轻伤。尽管在我们看来，这只是一起小事故，但德国人一向“小题大做”，地方政府立刻决定“搞搞新意思”，安装了与传统交通信号灯有别的地面式信号灯。

　　德国是欧洲经济龙头，德国人的整体素质也是当之无愧的欧洲第一。尤其在慕尼黑、法兰克福这样的大都市，只要你手上拿着地图，站在街上做茫然四顾状，不出10秒钟，肯定有人一脸微笑地过来问你是否需要帮助。这种热情一度让我不敢低头看旅行攻略，免得让人误会，辜负别人的好意。

　　在德国过马路，同样有着很棒的体验。如果是有红绿灯的路口，只要是行人绿灯亮，人们就昂首阔步，绝不会往左右看上一眼。如果是没有红绿灯的路口，人们同样如此。因为就算是开得再快的车，司机远远望到有行人，也一定会停在人行道前。

　　但网上流传的“国外可以随意过马路，车子永远会让你”可一点都不准确。如果你来个“中国式过马路”，动辄横穿马路，随时会被“全世界开车最快”的德国司机撞飞。在德国，行人与汽车各有路权，行人要过马路，只能走人行道。

　　法国人则比较随意，有时也会来个“中国式过马路”，一看左右无车，便横穿马路。当然，仅限于市内的狭窄道路，在主干道上，给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这么干。

　　唯一相同的是，不管是在德国、法国还是意大利，只要是传统概念的“西方”国家，在没有红绿灯的人行道或是绿灯提示可通过的人行道前，行人就不会“一看二慢三通过”，而是目不斜视，直接前行。即使“低头族”，这一刻也完全可以放心大胆地往前走。

　　不过，这种过马路的习惯会随着地理位置的东移出现变化，在波兰、捷克和匈牙利，人们过马路的方式看似与德国人相同，但只要你驻足观察，就会发现他们在过马路前会先看上一眼，确定没车或者车子已经停在人行道前时，才会迈步。所以，“低头族”来到这里过马路，总是不免抬抬头，起码得扭扭头。

　　前些日子，我去了均属前南斯拉夫的斯洛文尼亚和塞尔维亚，又有了新的感受。

　　与波兰、捷克等前东欧国家一样，斯洛文尼亚的人均GDP和人均可支配收入早已达到发达国家水平。而且，斯洛文尼亚的基础建设更好。在这个国家里，你可以看到悠闲的大城市、富庶的乡村、美丽的湖区、延绵的山谷、蜿蜒的海岸，还有众多葡萄酒产区，当然，还有超低的物价。即使在生活普遍比较安逸的欧洲国家，它也是相对更安逸的那一个。

　　这样一个国家，道路文明方面当然也和老牌发达国家接轨。高速公路上没有车辆长期占据超车道，超车后立即回归原车道；每逢路口和环岛，车辆各自按照道路标志行进或相让；汽车在人行道前礼让行人，行人也不会随意横穿马路；驾车多日，没听到过喇叭声……但是，从首都卢布尔雅那到第二大城市马里博尔，到海畔如天堂般的城市皮兰，再到如仙境的布萊德湖，还有隐匿在山间的那些小城镇，无论哪里的人行道，人们在过马路前都会看一眼，甚至有些人还会下意识地停一下。

　　这种下意识的行为，最能暴露过往的习惯。我在中国过马路，即使人行绿灯，即使没车，也习惯停下来看几眼，而且不是只看一边，是左右都看——顺向马路没汽车，还得看看有没有汽车逆行对不？就算没有汽车逆行，还有更可怕的悄无声息的电动自行车对不？

　　如果可以，我真想穿越到过往的东欧国家，看看当时的人是怎么过马路的，车又是怎么开的。不过在塞尔维亚的经历告诉我，不需要穿越，它依稀还有旧时的影子。

　　在基础建设上，塞尔维亚的道路（包括高速公路）质量都不错，自驾的感受并不比发达国家逊色太多。在繁荣程度上，贝尔格莱德被评为欧洲夜生活最丰富的城市，也是当之无愧。

　　但路网的逐渐完善不等于完全通畅。在塞尔维亚驾车，平均时速会比德国低得多。在高速公路上，你偶然可以见到长时间占据超车道的车子，虽然大家速度如飞，影响不会太大，远比经常有大货车慢悠悠走最左侧车道的中国高速公路顺畅。但如果你习惯了德国式的严谨——即使慢车道和快车道车流滚滚，也不会有任何车辆长时间占据超车道，而是会在超车后立即回归快车道——就会觉得塞尔维亚有一些“不太像欧洲”的凌乱。

　　人行道前更能体现这种凌乱。其实比起中国的司机，塞尔维亚司机已相当文明，人行道前都会礼让行人。但行人往往会先站在路口左右张望，然后犹豫不前。如果在德国，司机会微笑着举手示意让你通过，可在塞尔维亚，司机会选择按喇叭示意你通过。我在塞尔维亚所听到的汽车喇叭声，多属此类。“低头族”来到这里，可不敢再低头了。

　　犹豫不前的行人，因此而起的喇叭声，也许就是塞尔维亚与传统欧洲国家之间差距的缩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