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班有个校花,学习成绩永远是年级第一。我的愿望是用法律制裁校花——枪毙,或者帮我考试,以上二选一。同桌的愿望是用法律制裁门卫,这样他就可以半夜偷偷溜到录像厅看片子,看到一半喊老板换片儿!几年后,同桌被法律制裁了:他在承德当包工头,偷税、漏税、拖欠农民工的工资,被判入狱三年。
当年,我就知道这个同桌并非等闲之辈。一天他约了我去城里打游戏,居然还带了一个“猪头妹”。打到半夜,他向我借我房间的钥匙,说要和“猪头妹”住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就出了状况,他们出房间时被校长看见了。无奈天色不好,校长没有认出男生是谁,便心想,从谁的房间出来的那就肯定是谁。我太委屈了。班主任找我谈话时脸色凝重,教导主任找我談话时脸色凝重,副校长找我谈话时也脸色凝重。我正在绝望地等校长找我谈话时,校长却不找我了,我好奇得三天没睡着觉。
某消息灵通人士私下对我说:“你知道校花吧,她跑到校长那儿,说那天晚上住在你房间的是她。”我大惊:“这不是玷污我的名声吗?”消息灵通人士说:“校花是咱们学校出高考状元的唯一希望,是咱们班考取重点大学的唯一希望,哪位老师会碰她?她这么一说,学校自然就不会追究你的责任,事情就过去了啊!”
校花不但非常美丽、非常聪慧,还非常伟大。但我后来没想到,校花不比我们江湖中人,她是施恩图报的。
从此,在校花的要挟下,我开始参加早操、早读和早课。但校花后来也没想到这么做的弊端。
2
校花:“张嘉佳,我们一起报考南浦大学吧?”
我大惊失色:“南浦大学?你以为我是‘校草?名牌大学,那是我能考上的吗?”
“啪!”我的左脸被抽肿。
校花:“我们一起报考南浦大学吧?”
我:“你给我一百块我就填。”
校花:“给你一块。”
我:“一块?你怎么穷得像小白?”
校花:“小白是谁?”
我:“我家养的土狗。我在它脖子上挂了一枚一块钱的硬币。”
“啪!”我的右脸被抽肿。
结果两个人都填了南浦大学。我考上了,她却没考上。她服从调剂被第二志愿录取,去了天津。我每次给她打电话都是跨省长途,一个学期下来,抽屉里攒了一沓电话卡。
在我消耗电话卡的岁月里,姜微出现了。
我很少接姜微的电话,就算自己在宿舍,也要舍友说我不在。
因为我要等校花的电话。校花打过来若占线的话,我还要解释半天。
可是,校花突然不给我打电话了。我打过去,她总是不在。
我等了三个月。我想去天津。但我始终没有去天津,因为要见面也应该是校花来南京,对不对?
3
学期末,熟悉的声音。
校花:“你还好吗?”
我:“你好久没给我打电话了。”
校花:“呵呵,没有钱买电话卡。”
我:“你太穷了吧!我有钱,分给你一点儿。”
校花:“不要分钱了,张嘉佳,我们分手吧!”
我:“……还是分钱好了。”
校花:“我说真的,张嘉佳,我们分手吧!”
我:“……我要分钱。”
校花:“有空多打电话给妈妈,她一定很想你。”
我:“……分钱,分钱。”
校花:“张嘉佳,你想我吗?”
我:“……分钱,分钱。”
校花:“不要哭了,记得有一天我托人给你送早饭吗?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吃了没有呢。”
我:“……我吃了。”
校花:“张嘉佳,记着吃早饭。对了,如果再让你报考一次,你会选什么大学?”
我心想,我什么学校也不选。我会找个村姑,住在那种两层的小土楼,洞房、种田、浇粪,这辈子都不用买电话卡。
“张嘉佳,分手以后,你再也不要打电话给我了。”
电话就这么挂了。
挂电话的时候,我已经忘记哭了,但是我好像听到她哭了。
4
五年里,我去过校花的家里三次。她的照片一直摆在客厅靠左的桌子上。
照片边上有个笔记本、一盆花和一些水果。照片前还点着几根香。我抽烟,她抽香,还一抽好几根。看她这么风光,可是我很难过。
我知道这笔记本里写着她给谁送了早饭,她替谁背了黑锅,她如何骗一个笨蛋分手……她真是个斤斤计较、施恩图报的“小人”。
笔记本里还夹着病历卡。
我想,我应该感谢它,不然我还要消耗电话卡。我想,我应该痛恨它,否则我不会这么难过。
每次我和她妈妈吃饭,都说很多事情,说得很开心,笑得前仰后合。
每次我在她家,都不会掉一滴眼泪,但是一出门,就再也忍不住,蹲在马路边上哭很久很久。如果我是这样,我想,那她妈妈也一定是等我出了门,才会哭出声来吧。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依旧没有早饭吃。没有早饭吃的时候,我就想起一个女生。
送早饭的时候,校花和别人一样穷。
考大学的时候,校花和小白一样穷。
打电话的时候,校花和我一样穷。
听到收音机里放着歌,是《一生所爱》。
我没有抽一口,烟灰却全掉在了裤子上。
我没有哭一声,眼泪却全落在了衣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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