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

　　我曾经认为，终有一天人类可以通过某种技术手段掌控日常生活。比如说，有了天气预报，就不需要像古人那样占卜，听那些含混不清的启示。但转念一想，如果未来可以预见，每天都在意料之中，岂不无聊得要死？真正的日常生活应该是合乎情理但又出乎意料的。

　　我想起一桩怪事。有一年在临近圣诞节时，我到阿尔及尔城郊一个东南亚集市采购东西。出来时已经是傍晚，冬天天黑得早，也没有路灯，只有站台上的广告牌照亮了一小片地方。一个20岁出头的阿拉伯人径直向我走来，犹豫了几秒后问我：“请问你是中国人吗？”然后他在兜里找了半天，掏出一个外圆内方、上面写着“德和通宝”四个字的铜钱，问我认不认识。我说：“这个铜钱的样式是古代的，但我不认识。据我所知，中国古时候没有‘德和这个年号。”他又问我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我回答：“不太好讲，‘德指品德，‘和嘛，可以理解为和平。”

　　“哦！為什么神要跟我说中文呢？”小伙子的这句话让我疑惑，于是追问起这枚铜钱的来历。小伙子告诉我，两年前他在一个清真寺做礼拜，出门的时候这枚铜钱从天而降，落到他头顶。两年来，他一直在询问这几个字的意思，却没有得到解答。“我姑且理解为al-Salam吧！（阿拉伯语问候语，大意是：愿神降和平于你。）”说完，他跟我握手告别，消失在夜色之中。

　　后来有人告诉我，“德和通宝”是20世纪80年代颐和园的门票，早在30多年前就停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