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怎么兴起的,我上小学的时候,学习小提琴几乎成了院子里的小孩子们中的一种时尚。我家住5楼,当时和4楼还有6楼的两个女孩子在同一个老师家学小提琴。我们仨一起报名,一起买书,一起上课,回家后一起练琴——楼上楼下比赛“锯木头”。
刚开始,老师教我们识谱和打节拍。我就是从那时开始养成一个习惯:哼歌的时候,脚掌一定要拍着地面打节拍,这几乎成为一种条件反射,如果按住我的脚,我连歌都哼不出来。后来,我们开始拉一些非常简单的练习曲,尽管曲谱只有两三行,可我还是为自己终于能够拉出连贯的旋律而扬扬得意,一遍又一遍地练,神采飞扬,身体跟着琴上下起伏,闭着眼睛,想象自己站在交响乐团的最前面。
上小提琴课是开心的。每周有那么几天,吃完晚饭,妈妈会骑着自行车带我去老师家,在弥漫着饭香的客厅里,我一边用脚掌拍地,一边“锯木头”——我一直担心老师会消化不良,毕竟我拉出来的音乐确实不够下饭。待老师点评完毕,我会再学习一首新的曲目,然后坐着妈妈的自行车回家。记忆中学琴的夜晚似乎一直是夏天,因为风吹过来暖暖的,夹杂着妈妈的发香。我拎着琴盒,晃悠双脚,小声哼着歌——脚掌拍不了地,拍拍空气打节奏也是可以的。
小提琴的入门练习的确十分枯燥。为了给自己找点乐趣,我给很多简单的曲子都填了词,拉琴的时候会在心里默唱。有时候老爸兴致来了,也会站在我身边跟着我一起唱。有一首歌我印象很深,曲谱很短,但旋律简单易记,我填了词,还给曲子起名《看见白菜》。当老爸跟着我的琴声唱着“看见白菜”这样的歌词,还依然十分深情的时候,我心里一热,觉得应该为这样的艺术献上我全部的热情。
这期杂志里,我选了一篇刘轩的《学琴,从此变成了拔牙》,他写的就是自己的学琴经历。文中有个场景很触动我,刘轩写父亲听着自己弹奏的钢琴曲,和母亲在一旁跳起了华尔兹。多温暖!这是很生活化的艺术,是艺术经过生活的洗礼,沉淀出的点滴和琐碎。在学习小提琴的过程中,我也在慢慢靠近这种艺术的真谛:融入我们的生活,甚至成为一种生活方式。很多年后我才明白,不管学习艺术的结果如何,只要有过真正被触动的一刻,那这学习就是有价值的;也正是从这一刻起,我们才终于理解了,艺术在我们的生命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刘轩学钢琴的结局很圆满,我学小提琴却没了结局。上初中后学习任务加重,练琴时间大幅“缩水”。琴弦不顺畅了、琴弓松了、松香没了……时间一长,热情消退,小提琴就在不知不觉中被我放弃了。这种放弃不温不火,不利落不干脆,说是割舍,却更像是一种藕断丝连的牵扯。每每想起,心里除了自责和惭愧,满满都是遗憾,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
前段时间回家,听妈妈说起以前4楼的那个女孩子。她坚持了下来,大学考进了四川音乐学院,还是小提琴专业。毕业后去了马来西亚,成了一名小提琴老师。我默默地听着,心底不住唏嘘:一开始,我明明没有想过要放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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