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偶尔的白日梦里,我想,若有来生,或者说,在平行宇宙里,有另一个我,我希望他是怎样的?
我爱的人,以及爱我的人,我们还要在一起。我还要健康——身体和思想的,千万不要让我变蠢,为此,我宁愿少活十年。我要有财务自由,这个好处不必多说。
我有一点文字能力,可简洁陈述观点,可不过火地抒情,这是我吃饭的本钱,也请保留给我。这是个辛苦活儿,但是我甘愿。让我继续当个文字匠人吧,像微胖的面包师,像逻辑严谨的“码农”,像熟悉雨水与秋分的农夫,像一切满足的自食其力者,不要剥夺我的手艺。
除此之外,我还要请求多赐我一点技能:让我有歌艺。我唱自己写的歌,让无数听众记住他们内心被拨动而与之共鸣的瞬间,与他们的初吻、爱、悲伤、泪水;与他们的光荣、梦想、青春;与他们的绝望,以及绝望战胜不了的生命力;与他们的衰老,以及永不衰老的雄心……与他们一生所有感动的瞬间共存——哦,在那一刻,我在听他的歌。
5月1日,我在一场演唱会里,淋了几场小雨,从傍晚等到深夜,终于见到压轴出场的偶像,才突然想到,我要的多了一些:我是想成为李宗盛啊。
这一场演唱会是几位86级厦大毕业生捐资组织的,邀请了姜育恒、苏芮、赵传、蔡琴,以及我挚爱的李宗盛,为同学办了一场大party,回味这一代人的声音记忆。所以,时光有魔力,时光有复利。
随着自己年过四十,想起来,年轻时一再对自己说的一句话最有价值:“你现在一无所有,但是不要着急,不要求意外之喜,不要偷懒,慢慢累积,相信时间的力量,该有的都会有的。”我现在也常对自己说这句话:“毕竟人生还长,时间还多,活一百岁也有可能。”
这句话不奇特,估计很多人都对自己说过。它几乎是规律:财富、技艺、声誉、影响力甚至身体健康,都离不开慢慢积累,一秒不空过,就多一秒的资本。你对自己的人生满意,仔细想想,都因为不背离这个规律。
我喜欢的人,都类似于李宗盛,有才华,有韧性,一生都在奔跑。他们不是易冷的烟花,而是不停生长的大树,是绝不打烊的作坊。
年近六旬的李宗盛在深夜十二点多的舞台上卖力地演唱,在歌与歌的间隙叙述自己成长的历程。我仿佛听得见自己的幸运,有这样一个人,为自己演唱几十年,而且将继续唱下去。
每个人都有一个或数个人生模板,即所谓的偶像,我认为,最佳距离就是半代人。就像我和李宗盛相差12岁,他比父亲小,比兄长大,走在你前面几步,看得见背影,他跑动,他跌倒,你都知道,他遇见的一切,你都可能遇见,他得到的方法,也将是你的工具,他还在勤奋,你怎能偷懒?
我想,他必然知道身后有人听他的歌,所以,数十年都是勤奋的歌匠。正如他对吉隆坡的那些华人后辈歌手所说的:“小子,好样的,十年前槟城粿条摊擦肩而过的陌生少年,今天站在了舞台中央!恭喜恭喜,请继续!”
这位1979年中专肄业开始唱歌的人,从一个在日本付不起居酒屋饭钱的漂泊青年,到如今,在一代又一代歌神身上盖上印戳,他已经让乐坛丰富了将近四十年。
坚持,是最难的事。即使永远成功,也很难坚持。李宗盛说:“我极少失手,为自己定下的退出标准是,连续几首作品失败。”不过,这种情况没出现。用更具挑战性的方式坚持自己喜欢的音乐,这一直是他的雄心。
找到理由不停下,要走得更远,远过自己的生命,这是伟大的梦想。音乐能实现这个梦想,手艺也能实现这个梦想。
35岁的李宗盛,某次在森林漫步时,感受到木头与音乐的微妙联系,他从那时起,开始了制琴师的生涯。
大树使时间有了质感,我们还没存在,它已经开始生长,我们去世,这木头制成的琴仍在歌唱。我们真是时光列车上的过客,在死亡那站下车时,留些礼物在车上吧。
这位制作木吉他的制琴师,组建的第一个乐团,就叫“木吉他”。一个完美的闭环,像漂亮的400米塑胶跑道——人生似乎是在随机漫步,人生似乎又是必然,当你坚持往一个方向走,如春风吹过森林,奇怪啊,所有不相关的植物,全随你意,变绿了。
李宗盛自己总结得更好:“人生,每一步都算数。”
这句话我记住了,但愿他早日谱上曲。我还想说的是,不要停止,不要倒退,慢慢往前走,走得久了,到三十年那么久,你可能唱了很多好歌,精通了一门手艺,你实现少年梦想的同时心里又生出新梦想,你不会老,你六十岁时还在演出,你甚至想让自己的声音、自己的产品,能走至少一百年。
李宗盛未必能够看到这篇文章,也未必能看到我想对他说的这句话,但无所谓了。大哥,坚持了这么久,用笔写歌,用刀制琴,一直站在舞台中央,好样的!
恭喜恭喜,请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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