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皮克斯出品的动画片一直都热衷于回答同一个问题:脑洞大开了会怎么样?——玩具脑洞大开了会怎么样?《玩具总动员》。昆虫脑洞大开了会怎么样?《虫虫特工队》。怪物脑洞大开了会怎么样?《怪物公司》。海洋生物脑洞大开了会怎么样?《海底总动员》。超人脑洞大开了会怎么样?《超人总动员》。汽车脑洞大开了会怎么样?《汽车总动员》。老鼠脑洞大开了会怎么样?《美食总动员》……
在“总动员”了20多年之后,皮克斯的脑洞开得更大了,动画师们不再从怪物、超人、玩具、花、鸟、鱼、虫身上下手,直接就问:“脑洞里到底有什么?”回答是:“《头脑特工队》。”(是的,20多年了,皮克斯的中文翻译命运逃过了“总动员”,却逃不过“特工队”。)
脑洞里到底有什么
“脑洞里到底有什么?”这个问题最初是本片导演彼特·道格特拿来问自己的。当年他在执导《飞屋环游记》的时候,给片中的小艾莉配音的正是他的女儿。“那个角色是个充满活力、热爱冒险的小孩,还留着一头蓬松的头发,和我女儿当时很像。”道格特说,“但当我们开始制作《头脑特工队》时,她已经11岁了,忽然变成了一个文静的、寡言少语的姑娘。这让我很纳闷:她的脑袋里到底有什么?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电影里,跟随家人搬迁到旧金山的初中女生“莱莉”,正是导演以自己的女儿为原型而塑造的角色。在她身上,道格特还融入了自己幼年随家人移居异国的经历:在敏感的青春期,告别熟悉的事物和熟悉的朋友,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他说:“当童年天真的气泡破裂,你觉得自己被推入了一个成人世界。在这里,别人希望你用特定的方法行事。你想变得‘酷,但你并不清楚‘酷是怎样的一种含义。”
不过,影片真正的主角却并非女孩莱莉,而是她头脑里的5个情绪小人:“乐乐”(Joy)、“忧忧”(Sadness)、“怒怒”(Anger)、“厌厌”(Disgust)和“怕怕”(Fear)。当女孩的生活遭遇变故时,她的脑洞里也发生了一场剧烈的震动,以至于“乐乐”和“忧忧”一同走失,只剩下“怒怒”“厌厌”和“怕怕”留下来主宰情绪……
撇开为了照顾未成年观众而设计的、略显幼稚的叠音字,这5种情绪的设定其实有着充足的科学依据——快乐、忧伤、愤怒、厌恶、恐惧和惊喜本是人类的6种主要情绪,只是考虑到惊喜和快乐之间有重合的部分而将惊喜省略,保留了前5种。
影片的心理学顾问是美国著名心理学家Paul Ekman,他因专门研究人的面部表情和情绪而闻名,是美剧《别对我撒谎》中Dr. Lightman的原型。原本《头脑特工队》想让莱莉的青春期情绪被“忧忧”所主导,但心理学家给了他们更科学的建议:让
“乐乐”和“忧忧”暂时离场。经过调查与实证,这才与青春期一致。莱莉不再感到高兴,也不会表达悲伤,这在很多与她同龄的孩子身上都会发生。
一个11岁的女孩,没有了快乐和悲伤,只剩下愤怒、恐惧和厌恶在操控她的生活。听起来,这像一个悲剧。但皮克斯的出彩之处永远在于:要做一些完全不同、从来没有人做过的事。
是脑科学,更是成长故事
“制作《头脑特工队》花了我们5年时间,最大的难度在于没有办法做调查研究。”道格特说,“当年做《汽车总动员》时,可以有各种型号和款式的车做参考。做《海底总动员》可以找海洋生物图谱来看。但是这部电影是关于情绪的,我们都不知道该如何下手,根本没有实物可以借鉴。我最初和约翰·拉塞特(皮克斯的首席创意官)说起这个故事的时候,他觉得制作的过程会很艰难,但他还是说:‘你去做吧。”
尽管制作过程很艰难,但最终的成片比最精彩的想象还要精彩。除了5个具象化的情绪小人之外,在片中我们还能看到一个有史以来对构造精密的人类大脑最为浪漫绚丽的动画再现——记忆球、核心记忆球、个性岛屿、短暂记忆池、长期记忆柜、潜意识区、记忆废墟、思维列车、梦工厂……不但用通俗易懂的方式解构了高深莫测的大脑回路,还展示了大脑运作的多种方式,正如导演所说:“既有娱乐性,又有科学启发性。”
每一件发生过的事,都会在记忆中留下或深或浅的印痕,而每一个印痕,都对我们的人格塑造起到了或大或小的作用。《头脑特工队》表面上看起来寓教于乐,探讨的是脑科学和情绪问题,实际上却讲了一个关于成长的故事,有笑更有泪。
当莱莉选择偷母亲的信用卡而坐上大巴离家出走时,她脑海里由无数过往记忆点亮的“诚实之岛”和“家庭之岛”瞬间坍塌了。当她被迫不得不面对新环境所带来的压力时,曾经无忧无虑的童年“淘气之岛”也坍塌了。而曾经与我们形影不离的想象中的朋友,那个长着棉花糖身子、毛茸茸大尾巴的“冰棒”,却很可能被时光遣送到记忆的夹缝里,变成一个模糊的影子,再也帮不上什么忙。
“随着孩子们慢慢长大,我们会渐渐想念他们小时候坐在我们腿上拥抱我们的日子。当所有的家长都希望他们的孩子能够走入外面的世界,为孩子的成长而高兴,并希望他们能做正确之事时,对于孩子们来说,童年的逝去却是苦乐参半的,甚至令他们感到忧伤。这才是这部影片的关键点。”道格特说。
虽说情绪的形象无处借鉴,但在创作5个情绪小人时,皮克斯内部的工作人员都成了灵感的源泉——据说“厌厌”的形象正来自道格特的一位穿着时髦的女同事:“她平时就很孤傲,看什么都不太顺眼,有一次看到我手上的创可贴都觉得不舒服,让我离她远点。哈哈!她没想到我会把这些都记了下来并用到电影里!”而“怒怒”的形象干脆就来自影片制片人乔纳斯·里维拉本人。其实,这样的做法一直是皮克斯的传统。
埋“彩蛋”同样也是皮克斯的又一大传统。在《头脑特工队》里,“彩蛋”无处不在:记忆球中的许多场景都来自《飞屋环游记》;在搬家去往旧金山的路上,莱莉和父母所遇见的一群小鸟来自皮克斯的动画短片《鸟!鸟!鸟!》;莱莉教室里的地球仪也曾出现在《玩具总动员》系列电影中。对此,道格特的解释很幽默:“我们就是为了省钱,才总是自己抄自己的,把以前用过的东西再拿来用一次。”
身为皮克斯的元老级动画师,道格特非常热爱自己的工作,认为自己的主导情绪正是快乐。但真正让人感动的是,影片并不一味放大正能量的作用,扼杀其他所有的负面情绪,而是无时无刻不在暗示,情绪并没有正面和负面之分——“乐乐”让人保持好心情,“怒怒”为人争取公平待遇,“厌厌”保护人不受伤害,“怕怕”保障人身安全,至于“忧忧”,一开始没人知道她有什么用,但是在最危险的时候,能够施以援手的却不是傻乐的“乐乐”,而是看起来最负面、最消极的“忧忧”。《头脑特工队》相比于一般的科教动画、鸡汤动画,就胜在了这里——如果人生全是快乐,那该多无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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