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小远

　　很久以前， 在外地工作的时候， 我认识了一个小女孩。那年，1993年出生的她才不过1 8 岁。起初我很不喜欢她：第一，她长得不讨人喜欢;第二，她太有个性，而且是多数人不喜欢的那种个性，比如，大家在一起工作，她时常当着别人的面说“你的牙齿不好看，真应该去整整”，或者“你的皮肤真差，你应该买些好化妆品”，等等;第三，她不善于和大家一起共事，永远都是独来独往，永远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比她年龄大点的人告诉她“事情不应该这样做”“话不应该这样说”时，她常常会把话说得更难听，丝毫不考虑对方的感受。

　　基于以上三种原因，我始终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既不远离她，也不靠近她，偶尔和她打个照面时，也只是敷衍地笑一笑。

　　有一次，我和她刚好在一起工作，那天她大概是心情不好，从开始工作起她就不停地在说些什么。大意是她很喜欢一个男孩，那个男孩开始也喜欢她，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就和她分手了，她很懊恼，也很沮丧。我只是静静地听着她发牢骚，并未给她半句回应。不一会儿，她大概觉得我对她的事情不感兴趣，便不再说话了。

　　半天后，她突然冲我无比幽怨地说：“我知道你们都不喜欢我，无所谓，我生来也不是为了讨你们喜欢的。”

　　正是因为这句话，我莫名地对她有了兴趣，于是便和她聊了起来。我问她：“你这么小，家里的条件也不差，为什么不念书呢？打苦工是不会有什么前途的。”

　　提起这个话题， 她显得更加失落了。她说：“姐姐，你知道吗？我是被学校开除了的！”

　　我大吃一惊，虽然我一直觉得她的性格挺叛逆的，但怎么也没想到，她竟叛逆到这种程度。

　　她看到我吃惊的表情，不以为意地笑着说：“我知道你们看不起我！连我爸妈都看不起我、不喜欢我，你们又怎么会看得起我？”

　　我没想到平日里言辞那么犀利的小女孩，原来内心这么辛酸。因此，我又问她：“你为什么会被学校开除？”她说，一开始的时候她是个挺好的孩子，老师也很喜欢她。有一次，她在电视上看到一种“爆炸头”，很喜欢，于是自己去理发店做了同样的发型。到学校后，老师坚决不让她留那种发型，说她跟一头狮子似的，一点儿也没学生的样子。她性格很倔，死活都不听老师的话。当时很多学生都跟风，留起她那样的发型，这下可令老师们为难了。

　　可是，她依然坚持自己的立场。终于有一天，班主任警告她：“如果不把头发弄回来，就请家长来！”她自知如果爸妈去了学校，肯定会将她暴打一顿，所以就离校出走了。可是，只离校出走了一个晚上，她就灰溜溜地跑了回去。这时，对她忍无可忍的班主任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扇了她一个耳光，而且还指着鼻子把她骂得一无是处。她说她无法忍受那样的侮辱，于是就跑到教室外面，对着楼下的空地说：“你要是再骂我，我就从这里跳下去，看你怎么向我爸妈交代！”

　　当然，她没有跳下去，只是出了这件事以后，学校再也不敢留她了。无奈之下，她小小年纪就出来打工了。

　　讲完这件事情的始末后，她问我：“姐姐，我是不是一个坏孩子？你会不会像别人那样看不起我？”是不是坏孩子这个问题，我没办法回答，因为没有人定义过什么是“坏孩子”，但我想告诉她的是，我不会看不起她，因为我曾经也是一个坏孩子。

　　念小学时，我非常爱吃零食。可是，没有人给我零花钱，于是我只好偷爸妈的钱。其实，那时候还有一种攀比心理在作祟。比如，别的小朋友每天都有零花钱，而我却没有;别的小朋友拿着零食，得意扬扬地向我炫耀时，我只能在一旁干看着，肚子里的那些馋虫就开始乱爬，我想吃零食的欲望就更强烈了。

　　虽然我每次偷钱的数目不多，但最终还是被爸妈发现了，结果可想而知，爸爸对我一顿暴打，而且是那种没有任何说教的暴打。自那次以后，我确实改正了，就算是谁把钱放到我的眼皮子底下，我也不会动一分一毫。

　　可也正是由于这件事，我成了大家眼中的坏孩子。后来我再去学校念书的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大家都会在背后指着我说：“她就是那个因为偷钱而被她爸爸打的孩子，我们不要和她玩。我妈妈说她是个坏孩子，和坏孩子一起玩，我们也会变坏的。”

　　坏孩子的标签就这样被贴在了我身上。我不知道该怎样向大家解释，我也知道解释没有用，所以我只有不停地努力学习，用优秀的学习成绩去堵住那些说我是坏孩子的同学和家长的嘴，向大家证明我不是一个坏孩子。

　　长大后，有时和小时候一起念书的同学吃饭，大家也会提起这些事。只是此时的我早已学会了坦然面对，而大家也不会再用“坏孩子”这三个字来形容我。

　　最后，我告诉那个女孩：“没有人永远是坏孩子，也没有人永远是好孩子、乖孩子。在孩童时代，我们会经常犯错，那是因为我们年纪小，常常不能控制自己的心性。然而，我们不可能永远都是孩童，我们更不能拒绝长大。而正是因为之前大家都说你是坏孩子，所以你更要加倍努力，更要做出点成绩，证明给那些人看，你不会永远是一个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