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谨勤

　　

　　

　　

　　杜克大学是一所私立大学，位于美国北卡罗来纳州达勒姆，学术水平极高，与麻省理工学院不相上下，2014年该校位列全美第7名。

　　但与其他顶级学术大学不同，杜克大学还有一支超强的篮球队，名为“蓝魔（Blue Devils）”。肖恩·巴蒂尔入学之前，杜克大学已经在1991年、1992年连续两年拿到NCAA总冠军。杜克大学篮球的腾飞源于被尊称为“老K”的迈克·舒塞斯基教练。1980年，来自美国西点军校的K教练入主杜克大学篮球队，从此，杜克大学就成为NCAA淘汰赛的常客。从2006年开始，K教练还兼任美国国家篮球队主教练。

　　K教练不只是关心球员的训练、比赛，他还操心球员的学业，在他执教的这些年中，杜克球员提前参加NBA选秀的现象并不多见。巴蒂尔刚到杜克大学报到，K教练与招生办老师商谈许久，建议他选择经济学课程，以他的成绩，很有可能拿到罗德奖学金。

　　过了一段时间，K教练打听巴蒂尔的成绩，却发现心爱的弟子更换了专业，选了宗教信仰学。“有一次我听到无神论者和虔诚的教徒在争论，很有意思，我也很感兴趣。”巴蒂尔说。这个理由让老K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了。“天啊，20岁的时候我在做什么？还天天想着学开车呢。”K教练说。

　　选择杜克大学，巴蒂尔就很清楚他不可能像高中那样打球了。在底特律中学，他是唯一的球星，主教练科特·基纳给他“无限开火权”，而老K打造的杜克体系，超级球星没有特权。很多高中生刚进大学颇不适应，但巴蒂尔不用教练提醒，就找到了他的生存之道——防守。

　　大一的赛季，巴蒂尔场均只有7.6分、6.4个篮板，却是球队铁打的主力。K教练说：“肖恩很全能，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球队的胜利，从不关心自己的数据。”杜克大学的球迷非常喜欢这位防守悍将，每当他成功地防住对方进攻，球迷都会在现场高呼：“谁是你的老大？巴蒂尔！”

　　巴蒂尔在杜克大学队的第二个赛季，他们晋级NCAA最终四强，只可惜在半决赛以6分之差输给密歇根州立大学。他的亲密战友埃尔顿·布兰德在这个赛季场均拿到17.7分、9.8个篮板，NBA球探认为布兰德能成为1999年的选秀状元，而场均只有9.1分、4.9个篮板的巴蒂尔也成为球探关注的对象。一位东部球队的球探说：“埃尔顿·布兰德毫无疑问能进入NBA选秀前三，肖恩·巴蒂尔也有希望进入首轮。”

　　NBA对年轻球员有巨大的诱惑，只要能进入选秀首轮，就能得到一份百万美元的保障合同。布兰德心动了，他决定提前参加选秀，还游说好友巴蒂尔一块儿离开杜克大学。“我们已经进入最终四强，大部分NCAA球员打4个赛季都做不到，还犹豫什么呢？我们的未来在NBA。”布兰德说。

　　他没有得到回应，巴蒂尔留下了。布兰德在1999年参加NBA选秀，被公牛队摘下，当选状元。与此同时，巴蒂尔写下了一张新的卡片，放在床头——我要拿到NCAA冠军。

　　要想实现这个愿望并不容易，NCAA一级联盟有400多支球队，只有64支球队能进入淘汰赛（2001年扩军为65支，2011年扩军为68支），而杜克大学所在的ACC分区（Atlantic Coast Conference，大西洋海岸联盟）有15支球队，其中包括北卡罗来纳大学（迈克尔·乔丹的母校）、马里兰大学（斯蒂夫·马布里的母校）以及维克森林大学（蒂姆·邓肯的母校）这样的强队，每个赛季只有3支～4支球队能进入淘汰赛。杜克大学虽然能保证不缺席淘汰赛，但在单循环赛淘汰的赛制中，要想在64支球队中脱颖而出，难如登天。

　　巴蒂尔在他的大三赛季仍然没有如愿，他在攻防两端都成为球队核心，场均拿到17.4分，2.0次抢断，但杜克大学在淘汰赛16进8的比赛中，意外输给佛罗里达大学队，夺冠梦想再度破灭。此时，又有NBA球队向巴蒂尔递出橄榄枝，几支处于“乐透”选秀区的球队通过球探、媒体暗示，他们很想得到巴蒂尔。

　　巴蒂尔又拒绝了。他的室友迈克·邓利维说：“肖恩只想最后一搏，他一直说，这是他最后一次机会，他一定要成功。”

　　对于自己的选择，巴蒂尔说过一句很有哲理的话：“每个晚上回家，我都会思考明天又会怎样，但有一天，我突然想到，为什么我总是看到明天，要知道今天还没有过去呢。”

　　把握当下，就是巴蒂尔对生活的理解。他说：“我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也不可能将希望完全寄托在未来。”

　　大四的这个赛季，整个美国都在念叨着巴蒂尔的名字，他几乎包揽了大学球员能拿到的所有奖项——记者选出的奥斯卡·罗伯逊奖，著名专栏作家选出的阿道夫·鲁普奖，以及象征NCAA球员最高荣誉的约翰·伍登奖。当然，杜克大学的奖学金他也没有落下。

　　在他的4个大学赛季，巴蒂尔率领球队拿到131场胜利，打破杜克大学由超级明星克里斯蒂安·莱特纳创下的122场胜利的纪录。

　　毕业之前，他只缺一个NCAA冠军。床头的那张卡片，已经有点泛黄了。

　　2001年4月2日，巴蒂尔迎来他大学4年来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NCAA决赛，他们的对手是1997年的NCAA冠军，拥有未来NBA全明星级别球员吉尔伯特·阿里纳斯、理查德·杰弗森的亚利桑那大学。这场比赛他没有下场休息一分钟，全场砍下18分、11个篮板，送出6次助攻。

　　比赛还剩4分30秒，亚利桑那大学队试图反扑，但巴蒂尔连续两个前场篮板让杜克大学确立了领先优势。82∶72，杜克大学击败亚利桑那大学，夺得2001年NCAA冠军。

　　亚利桑那大学队主教练路特·奥尔森说：“我觉得我们之间的区别，就是杜克大学队有一个人将所有的人团结在一起，看起来他们不是5个人在球场上打球，而是一个整体。”

　　这个人，就是巴蒂尔。

　　拿到全场最高分的是邓利维，整个淘汰赛得分最多的是杜克大学二年级生杰·威廉姆斯，但最终四强的MOP（Most Outstanding Player）属于巴蒂尔。K教练说：“数据完全不能证明他的表现。”

　　巴蒂尔的4年大学生涯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他用美国西部牛仔电影的经典结尾做比喻：“现在完整无缺了。我将骑上白马，向落日的方向。”

　　杜克大学，再见;NBA，巴蒂尔来了。

　　2001年选秀大会，巴蒂尔首轮第6位被灰熊队选中，这支球队刚从加拿大温哥华搬到美国孟菲斯。

　　巴蒂尔并不是灰熊队的第一选择，孟菲斯人在选秀大会上通过交易，从老鹰队换来探花秀保罗·加索尔。新秀赛季，急于在孟菲斯打开局面的灰熊队，将希望完全寄托在两名新秀的身上，巴蒂尔也被他们视为攻击核心，球队让他场均打了39.7分钟。“我们都觉得肖恩·巴蒂尔能成为一个出色的得分手。”灰熊队主帅西德尼·洛维说。

　　巴蒂尔的数据与他们想象中有些区别，他场均得到14.4分、5.4个篮板、2.8次助攻，是2001年新秀表现最好的几名球员之一，有7项数据位列新秀排行榜的前五，入选了2001～2002赛季的最佳新秀阵容。只是灰熊队更想看到一个场均能拿到20分的巴蒂尔。

　　2002～2003赛季，主教练洛维在灰熊开局8连败后下课，孟菲斯人请来70岁的老帅胡比·布朗。思维稍有些僵化的布朗极其在意数据，他的经典言论是：“如果你不能在规定时间内拿到我需要的数据，你就立刻下场。”新官上任三把火，布朗的第一把火就烧到巴蒂尔头上，将他贬为替补。“他没有打出超级明星的表现，而且他也没有上升空间了。”布朗说。

　　巴蒂尔倒没有任何怨言，他说：“这就是NBA，我还年轻，首发也好，替补也好，我都会犯错，现在我更需要学习而不是在意自己的地位。”当时灰熊的管理层感觉有些不对劲儿，总经理比利·奈特说：“肖恩在场上什么都能做，为了胜利他总是不断做出牺牲。”

　　但布朗的数据流让灰熊队的管理层妥协了，他们也不再将巴蒂尔视为明星。孟菲斯人更喜欢加索尔，这位来自西班牙的中锋总能打出20+10的数据，而他们谈起巴蒂尔时总是觉得：“他上场打球了吗？我没有看到他扣过篮。”只有与巴蒂尔对位的球员才会发现他有多难缠，科比·布莱恩特，当时NBA最好的球员，有一次谈到谁在比赛中让他最难受时，提到了几个人的名字，其中一个是巴蒂尔：“他总是让我没法在习惯的位置投篮。”

　　如果只看数据，巴蒂尔不像一个顶级防守球员，2005～2006赛季，灰熊队新上任的主帅弗拉特洛让巴蒂尔打了81场首发，但他只交出10.1分、5.3个篮板、1.1次抢断和1.4次盖帽的数据。那个夏天，孟菲斯人在报纸上讨论过去几个赛季球队选秀中犯的错误，巴蒂尔也被列入其中。

　　没有人想到，NBA的一位数据大师已经看中了巴蒂尔，那就是火箭队总经理达里尔·莫雷。“我观察了肖恩很长时间，他的身体条件看起来不像是一个超级明星，”莫雷说，“但他是球场的黏合剂，他把一切结合得很好，他在场上，5个人看起来才像是一支真正的球队。”

　　莫雷用2006年8号选秀权作为筹码，向灰熊队提出交易，孟菲斯人没有任何犹豫就同意了。然后，两支球队走向了完全不同的方向。灰熊队失去巴蒂尔后，连续4个赛季都没有进入季后赛，而火箭队得到巴蒂尔后，连续3个赛季打进季后赛，并且在2008～2009赛季，时隔13年后首次进入西部半决赛。

　　莫雷说：“肖恩·巴蒂尔是一个没有数据的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