嘲笑英国饮食,在欧洲是一桩安全娱乐之事:法国人意大利人西班牙人天天以此开涮,连英国人都常自嘲。但万事都非尽负面,英国人到底还有英式早餐撑场。法国人常爱说:都是他们自己不重视早餐——法语没有“早餐”一词,代以“迷你午餐”——才让英国人捡了便宜,又常笑说去了英国,三餐都吃早饭就对了。话虽刻薄,终究给了英式早餐一点面子。
标准英式早餐如果摆全套,可以环绕一桌:熏肉和煎肉肠,那是撒克逊人的传统食物;煎蛋和炸蘑菇,有些南欧风味;炸番茄和咖啡,是大航海时代之后才兴起的;茶来自东方;炸面包片如果用心,得选烤过两天的面包再用黄油煎,以保证酥脆焦黄……总之,样样充满大英帝国的阔气排场。
法国人与西班牙人吃早餐简略些,大体是面包、橙汁或咖啡;葡萄牙人若奢华一些,会来个加鳕鱼柳的煎蛋。当然他们振振有词:“法国人重视晚饭,西班牙人一整天甜食不离嘴,而且一顿晚饭能从晚8点吃到凌晨。”南欧人慵懒,不像英国人朝九晚五,大早上就排开阵势了。但欧陆早餐,也不是南欧这几家独大。往东望望,虽同是欧洲,吃法却大不相同。
土耳其人的饮食,学了许多希腊作风,又融合亚洲风俗,摆桌很是华丽:新鲜奶酪和陈年奶酪截然分开,黑橄榄和绿橄榄是古希腊史诗里就提及的经典,黄油蜂蜜火腿煎蛋再来点西红柿切片,外加各类面包——这是春夏吃食;如果天气寒冷,土耳其游牧民族嗜肉的传统就会被催醒:除了煎蛋香肠锅,甚至著名的Pacha都能当早饭——所谓Pacha,就是羊头汤里煮各类面包和豆类,浑厚浓香一大锅;而到了大冬天,吃羊头、嚼香肠、喝浓汤,大清早就吃了一肚子金戈铁马。
德国人吃早饭不算华丽,颇有些英国早餐简略版的意思:熏肉、各类香肠和咖啡为主。但德国人特别坚持:他们对果汁的新鲜度格外挑剔,早上喝不到好果汁,就像车子没油似的;还有,他们可以在只有两人的早餐桌上,摆上10来瓶果酱和酸奶。当然,德国人还觉得,他们有独一无二的德国面包卷,但法国人会抱怨说,这所谓的德国卷明明是跟法国人学的嘛!
印度南方的早饭大道至简,就是米饼配两种酱——通常一红一绿,红的是辣酱,绿的是蔬菜腌酱。如果吃不饱,再来个脆煎饼也过得去了。印度中部有些邦,爱做蔬菜煎饼,妙在香料和蔬菜常混在一起,烘得半熟,爱吃的可以爱得死去活来,恨的人会觉得是野蛮人所食。
日本人对早饭最为宽泛,可以吃最西式的早饭,也可以吃老式日本早饭。所谓老式日本早饭,一般只有老饭馆当仪式呈奉:一份温泉蛋,一条烤鱼,一份鱼糕,一份味增豆腐汤,一碗米饭,一份纳豆。盐腌鱼、酱菜或梅子汁腌姜也可以随时增补。如果家常些,可能就是一碗米饭、一份味增汤、一份纳豆。
纳豆这玩意儿类似于印度蔬菜煎饼和中国香菜:喜欢的人无日或忘,讨厌的人觉得吃了会丧失生活的勇气。但如果一家人肯在早饭时请你吃米饭、味增汤和家制纳豆,那就说明:这个日本家庭——不管那纳豆让你吃得何等痛苦,而人家还殷勤劝你多吃——这就是真把你当自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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