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冬之风完全停息,傍晚的天空万里无云。伫立远眺伊豆山上的落日,使人難以想到,世上竟还有这么平和的景象。
落日由衔山到全然沉入地表,需要3分钟。
太阳刚刚西斜时,富士、伊豆的一带连山,轻烟迷蒙。太阳即所谓白日,银光灿灿,令人目眩。群山也眯细了眼睛。
太阳越发西斜了。富士和伊豆的群山次第变成紫色。
太阳更加西斜了。富士和伊豆的群山紫色肌肤上披上一层金烟。
此时,站在海滨远望,落日流过海面,直达我的足下。海上的船只皆放射出金光。逗子滨海一带的山峦、沙滩、人家、松林、行人,还有翻转的竹篓,散落的草屑,无不呈现出火红的颜色。
在风平浪静的黄昏观看落日,大有守侍圣哲临终之感。庄严之极,平和之至。纵然一个凡夫俗子,也会感到已将身子包裹于灵光之中,肉体消融,只留下灵魂端然伫立于永恒的海滨之上。
有物,幽然浸乎心中,言“喜”则过之,言“哀”则未及。
落日渐沉,接近伊豆山巅。伊豆山忽而变成孔雀蓝,唯有富士山头于绛紫中依然闪着金光。
伊豆山已经衔住落日。太阳落一分,浮在海面上的霞光就后退八里。夕阳从容不迫地一寸又一寸,一分又一分,顾盼着行将离别的世界,悠悠然沉落下去。
终于剩下最后一分了。它猛然一沉,变成一弯秀眉,眉又变成线,线又变成点——倏忽化作乌有。
举目仰视,世界没有了太阳。光明消逝,海山苍茫,万物忧戚。
太阳沉没了。忽然,余光上射,万箭齐发。遥望西天,一片金黄。伟人故去皆如是矣。
日落之后,富士蒙上一层青色。不一会儿,西天的金色化作朱红,继而转为灰白,最后变得青碧一色。相模滩上空,明星荧荧。它们是太阳的遗孽,看起来仿佛在昭示着明天的日出。(许海莉摘自人民文学出版社《德富芦花散文》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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